老程將眼皮垂下，將目光盯著桌麵上的煙灰缸上，心裡想著要如何去回應胡經理，這個狐狸果然不簡單，連這樣的算盤都給他猜到了，但是不能就此被他牽製住了，老程清了清喉嚨，堅定了一下心誌，再次將眼光投在胡經理的狡詐、富有城府的臉上。
“就算是你說的這樣，那又怎樣呢。”老程怒睜了一下眼睛，堅毅得看向胡經理，“這個辛苦錢，我拿得不安心，這是我的真實感受，我可不想每天都受到良心的煎熬，退一萬步來說，這個辛苦錢就想買斷我為公義開聲的權利，這實在是劃不來啊。
我原本是不想參與利明這個案件的，但是他是我的朋友，又是我的舍友，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們一起工作了幾十年，我在困難的時候，他無私幫助了我，現在他有需要幫助了，我袖手旁觀，這於理於情，我都不應該啊，雖然我知道，如果參與到利明這個案件，會使我丟棄了在地鐵公司的零工機會，那又如何呢，我已經做好再找一份工作的準備了。”
老程說得話滿是力量，那是因為他知道要選擇怎麼做，然後意誌堅定要堅持走下去的感覺，每個字是吐得清晰自然。
“哈哈哈.......”胡經理雙手放在後背，再次仰頭大笑起來，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那笑聲是那樣詭異，“你真是天真，不要我說你，難怪你要做一輩子的清潔工，就是你的思維出問題了。”
“你要說什麼呢？是要歧視做清潔工的嗎？”老程圓睜睜看著胡經理，有點怒氣湧上心頭，“我就算是做清潔工，也是堂堂正正的。”
胡經理看著怒氣衝衝的老程，收斂了一下狂笑，抿著嘴巴，“你彆誤會啊，我可不是歧視你們清潔工，我隻是對你的思維簡單感到好笑而已啊，你以為一起站在利明那邊就可以打贏這個官司嗎？真是太幼稚了。你想想我們公司的背景是誰啊？投資入股的都是些什麼機構啊，你了解過嗎？你以為有天理，有法律，有證據就可以打官司嗎？你不知道法律是統治階級製定的嗎？”
“你問的問題，其實我都知道，我在地鐵公司乾了幾十年了，某某領導是某某法院的親戚，又是某某司法機關的家屬，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清楚得很，但是我更加相信一點，法院也好，司法機關也好，在這些權利機關上麵還有一個更大的，那就是老天爺，我相信老天爺就是最大的審判官，有句話說得真是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們人所做的一切都會受到應有的報應的，而且是按著各人的行為進行相應的報應，也正因為如此，我想了很久，也進行了很大的思想鬥爭，
最後我的良心，我的良心告訴我，還是要幫一幫利明了，這個良心就是老天爺放在我們每一個人內心裡的代表啊，難道你不知道嗎？”老程情緒激動，聲音有點顫抖和沙啞，靜靜看著胡經理，想要等他回應，看看他還有什麼話可以說的。
“那麼說，你是相信老天爺，相信上帝的咯。”胡經理眉毛揚了揚，露出微笑，冷冷得說道。
“老天爺我就相信，上帝那是另外的叫法，不過，我想，應該都是同樣的。”老程眯著眼睛，點頭說道。
“哼，真是好笑，如果真的像你說得那樣，那我想請問，為什麼這個世界有這麼多不幸的事情呢？有這麼多窮人，有這麼多不公平的事情呢？這些你能解釋嗎？如果真的是如你所說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壞人還在行凶做惡呢，有的還是活到長命百歲呢？如果這個老天爺是公平的審判官，那就不應該讓這些不公平的事情存在啊！”胡經理帶著責備，又帶著反問的語氣說道，說著這些話，他的眼眶裡紅了不少。
“我曾經稍微年輕一點，當然，我們現在還很年輕了。”胡經理繼續說道，“我二十多歲的時候，也是懷著一顆簡單、善良的心來到社會，但是發現，這個社會就是弱肉強食，優勝劣汰，強者生存，弱者死亡的社會，這個社會比我小時候從課本裡學到的根本就不是一個樣的，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一個人太善良反而是壞事，那些作惡的就會拿捏你，玩弄你，當我看透這一切後，我發現以前說堅持的都是錯的，我發現自己真的是好天真，
天真得讓人發笑，我出來社會，剛拿到一筆工資就被人騙走了，我剛到一個廠裡，就被惡勢力盯上了，天天被打，隻因為他們人多勢眾，我不得不低下頭，我也曾經呐喊過，向彆人需求幫助，可是，沒有人理我，我多麼盼望這些欺負我的人，早點被老天爺收拾一番，可是，那都是幻想，那是癡人說夢，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依然活得好好的，生兒育女，有錢有勢，
而且還身體健康，家庭幸福，哼，真的是好笑，你說老天爺是在哪裡，祂睡覺了嗎？還是說祂上廁所，忘了去公正處理這些事呢？我算是看透了，我算是明白了，這些惡人就是要教訓我明白一個道理——尊嚴都是要靠錢財獲得的。
從那以後，我就鑽研如何混江湖的學問，我學會了左右逢源，八麵玲瓏，我學會了交際的技巧，我也學會了如何借力，借助有影響力的人的勢力，來擴展自己的能力，後麵進了現在的集團，可以說是我人生的爆發期，我終於做到了從底層爬到高層的逆襲成果，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學會了這個社會的遊戲規則，我摸透了權力遊戲的規則，我又掌握了獲得財富的密碼，所以，我的人生經驗告訴我，老天爺隻不過是弱者呼求憐憫的一個對象而已，除了呼喊，是沒有什麼作用了，最實際的，就是人要掌握自己的命運，老天爺哪會管你這麼多呢，
這個社會是強者通吃，弱者被當做食糧的社會，這就是自古以來的本質，如果看不透這一點，你就永遠都爬不上來了。回到利明這個案件來說，集團的意見還是一樣，要補回社保，那是不可能的，隻能給予一些人道上的關懷，給一筆辛苦費就算了。”胡經理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點燃了，坐回軟沙發上，一隻腳放在另一隻腳上麵，擺著一副驕傲不羈的神態，朝著老程的臉緩緩看去。
“胡經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價值判斷，更有自己的信仰體係，就算我這個沒有讀過書的老人家，我深得長輩的教導，他們幾千年延續下來的教導是不會錯的，我不管你怎麼認為，我始終堅持我的看法，我相信老天爺一定對不正義的事情進行追討的，你就等著瞧吧。”老程再次將裝著2000現金的信封移到胡經理麵前，然後站起來，就朝著辦公室的門口，緩緩走去，即將擰開房門的時候，老程轉過頭，說了最後一句：“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
胡經理嘴角揚起微笑，眼神裡透露一絲洋洋自得的神情，又抽了一口煙，再慢慢吐出一個大煙圈，將頭朝窗口外的景色望過去，看了很久。
“這就是我跟胡經理談話的過程。”老程坐在椅子上，拿起桌麵水杯，往嘴裡倒了一口，說了這麼多，他也感到口乾舌燥了，而慕材，麗影，小胖晟，張小霞依次圍著會議桌坐著，各人都陷入沉思，最後，還是慕材先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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