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八日，寒露，雨，老門東步行街上的遊客已經變得星星點點，方昊按照約定提前來到步行街儘頭的茶顏悅色，他隨便點了杯喝的上了二樓的陽台，坐在高腳凳上，望著從房簷淅淅瀝瀝流下的水柱。瓢潑的雨水讓眼前變得更加朦朧，但卻把對麵的老城牆襯托地分外清晰和威嚴。
王楚楚在一樓找了一圈沒有看到方昊，便也順著樓梯來到了二樓，隔著大玻璃，她看到方昊點燃了一根煙，這場景似曾相識，讓她想起了在阿那亞的那個夜晚和清晨。她沒有急著靠近方昊，而是靜靜地等他抽完了那根煙，才走向陽台。
“你來了？肖沐沐呢？”方昊看到了王楚楚，向她打招呼。
“沐沐臨時有事，不來了。”王楚楚解釋道。
“哦，那我們去裡麵坐？”方昊沒想到這次放鴿子的不是王楚楚而是她的閨蜜。
“不用，在這挺好的……”說完，王楚楚也點燃了一根煙。
“你抽煙？”方昊還挺驚訝的。
“你不也是麼？”王楚楚反問。
方昊笑了笑，沒有繼續做聲，兩人就這樣並肩坐在高腳凳上，望著外麵的大雨和城牆坐了許久。
“我退出曉年青劇團了……”隔了很久，王楚楚才繼續話題。
“啊？肖沐沐說你十一的時候還在巡演呢？”方昊今天得到都是頭條新聞。
“嗯，1號2號演完哈爾濱的那兩場，我就不再繼續演了。”王楚楚雲淡風輕地解釋。
“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劇團發生了什麼事？”方昊也是服了話老說一半的人。
“方昊，你認識陸平吧？”王楚楚突然話題一轉。
這次輪到方昊發呆了，他不光是呆住了，而是整個人麻在了那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再點燃一根煙。在他的術語裡，他管這種行為叫控製節奏。
“陸老板，當然認識啊，我們是老同學了。”方昊還是繼續了談話，儘管他其實不想麵對這個話題。
“陸平先後投資了藤蔓劇團和曉年青劇團的兩個戲，《灰色地帶》就是我們倆在阿那亞一起演的，《你好，瘋子！》是你在北京和揚州看的。”王楚楚如數家珍。
“我大概猜到了，《灰色地帶》這個本子當年在大學劇社的時候我們集體創作的，當年我們用這個本子參加了大學生戲劇節，還獲了獎。這次的版本加入了很多改編，更完美了，但是本子的內核跟以前是一樣的，要不然我也不會答應梁珍妮去救場，我在二十年前就演過這個戲。”方昊一邊說著一邊想起了從前的點點滴滴。
“我和陸平，其實……”王楚楚欲言又止。
“你們分手了？”方昊心想乾脆把窗戶紙捅破了吧。
“方昊，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該向你傾訴，我知道這樣做是十分自私的……但是和陸平這段時間的相處已經快讓我崩潰了，他是有家庭的，這個你是知道的吧？”王楚楚開始逐漸歇斯底裡起來。這時的雨下得就像阿那亞的那個夜晚，天空再一次猝不及防地辟出一道閃電，隨後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雷聲……
“楚楚，我在這不能做道德審判，一邊是我認識二十年的老同學，一邊是我非常欣賞也當做好朋友真心相處的你。如果非讓我說誰對誰錯，我想我是給不出答案的。也許，你此刻的心情是灰色的，就像現在外麵黑暗的天空。但是沒有陽光的時候，你也可以做自己的日月星辰。”
王楚楚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她就坐在那裡一直呆望著外麵的雨。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後，外麵的雨從瓢潑變成了淅淅瀝瀝，從淅淅瀝瀝變成了綿綿蒙蒙。
“我們去吃碗餛飩吧！”最後還是方昊打破了沉默。
“哦，好！”王楚楚這時也回過神來。
沿著老門東的主街向北走，會來到一個有小亭子的十字路口，路口的東邊是三條營。三條營的主巷長約400米，是明初朱元璋為解決修建南京城牆兵夫宿食，在此處自西向東蓋起的街巷。巷子兩側都是明清時期的民居古建築，也有少數當年達官貴人的官邸。夏天的時候，巷子兩邊的高牆上會長出淩霄花，它是一種藤蔓類的植物，開花的時候紅豔如火，微風吹過時還會隨風搖曳，散發出清雅的淡香。十月份之後淩霄花就進入了休眠期，不再盛開。
兩人沿著三條營的巷子一直走到了儘頭，便來到了方昊說的餛飩鋪，店名叫：又見炊煙。這家店鋪王楚楚之前也來過，餛飩鋪的老板是一個滿頭銀發，就連胡子也都是銀白的老爺爺，非常像宮崎駿，因此這裡也成了南京老城區的一家網紅小飯店。因為一直下雨，所以此時也沒有什麼來慕名打卡的零散遊客。方昊和王楚楚隨便找了一張小桌子坐下，方昊去買了兩碗10塊錢的餛飩。兩人正吃的時候，還過來了一隻白色的流浪貓，王楚楚還特意給這隻小貓剝了兩個餛飩餡兒，滿懷愛意地看著它吃完，看上去她自己也得到了某種治愈。
為了哄王楚楚開心，方昊提議吃完餛飩帶楚楚去自己家所在的頤和路那邊轉轉，王楚楚欣然接受。雖然隻是初秋，但是由於剛下過大雨，路邊的梧桐樹也散下一些落葉，街道兩邊還有水流沿著地勢不斷地流入下水道，有的下水道口被落葉堵住了，會形成一個小水窪，水流會一直聚集，然後像旋風般一下旋轉下墜。不知不覺，方昊和楚楚就走到了方昊的家門口，還沒來得及方昊提議上去坐坐，他就在單元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妖？你怎麼在這？”方昊還是比較吃驚的，因為他們三個人一起看完周董的演唱會後，小妖就回宿遷看媽媽了，方默十一在家裡呆了不到七天也返回了西安。此刻小妖的出現，確實讓方昊有點不知所措。
“方昊哥，我最近不能回西安了，方默姐讓我回來找你，我可能要在南京待一段時間了。”小妖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剛才那麼大的大雨，應該也淋著了。
“那什麼，沒事兒，你先彆著急，上樓說吧，你說這個方默，也沒提前跟我交代一聲！”方昊一邊招呼小妖上樓，一邊跟王楚楚也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也讓她跟著上樓，畢竟對方是個20歲的小姑娘，方昊想著可能楚楚在的話，小妖不會顯得那麼尷尬。楚楚也心領神會，陪著兩人一起上了樓。
進了家門，方昊把兩人安頓了一下，讓王楚楚陪著小妖去方默的房間找了套換洗衣服，然後自己進屋裡給方默打了個電話。
“方默，你搞什麼鬼！小妖又來咱家，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方昊語氣不是很友好地質問方默道。
“哥，我也沒辦法，小妖本來是回老家看完媽媽就要跟我一起回西安的，但是她媽媽現在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需要她每周末回去照顧，她暫時應該是要留在南京上班了，不回西安了。我看她挺可憐的，就讓她到咱們家暫住一段時間，反正我的房間平時不也沒人住，你不也是自己一個人麼，沒什麼問題吧？”方默展示了她玩劇本時的邏輯。
“什麼叫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啊！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好吧？再說，你怎麼知道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呢？”方昊覺得這次方默實在太不靠譜了。兩人嘰嘰喳喳吵了半天，方昊還是妥協了，等方昊從屋裡出來的時候，小妖已經換好了方默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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