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傾微微頷首,“您客氣了。”
話落,她轉身進入更衣室,換好了衣服便越過霍巍生,穿過冰冷死寂的長廊,朝著左手邊第一間入殮室而去。
推開門,撲鼻而來的血腥味。
南傾抬眸,入殮室內隻有入殮台亮著白熾燈冰冷的光,入殮台上躺著一具白布蓋著的遺體,白布剛蓋上去不久,此刻再一次被血水浸染。
寂靜而壓抑的環境中,南傾邁開腿,步伐平靜的越過門檻走進去。
餘光看到跟過來的霍巍生,她垂下眼眸,轉身的同時關閉了大門。
老館主離開,殯儀館遣散了除了秦叔以外的所有人。
此刻,隻有南傾一人站在入殮室內,好在這麼多年早已經習慣了孤軍奮戰。
她邁開腿,聽著自己的腳步聲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的靠近入殮台。
直到在逝者身旁站定,內心逐漸安定。
隔著白布,能感知到的隻有血腥味與隱隱的火藥味。
南傾見過霍老二生前的模樣,霍家老爺子離世時,霍家所有人都來了。
這個霍家名義上真正的嫡子,謙遜溫和,眉眼裡總是帶著淡然。
相比起身藏戾氣的霍巍生和霍老三,霍老二不像黑道培養出來的,更像是一個世家之子,坦蕩如砥。
見到南傾時,其他人或多或少質疑,投來的目光鋒銳壓迫,唯獨霍老二。
他看著當時年僅15歲的南傾,溫和一笑,“這就是老館主的關門弟子南傾吧,15歲能站在這兒,很了不起。”
南傾依稀記得,這個世人皆讚的君子,終其一生都在做著照拂他人的善事。
他未娶妻,身上的錢大多用於慈善,有著超然的地位,卻總是一身素衣風輕雲淡。
微微後退一步,南傾朝著霍老二的遺體九十度鞠躬,嗓音一貫的平靜“冒犯了。”
話落,她站起身,掀開沾了血的白布。
入目是一片猩紅與不堪。
霍老二依舊是那身素衣,身體卻四分五裂,幾乎拚湊不全。
刀傷槍傷,皮肉大塊大塊的外翻,骨頭碎裂。
槍傷處皮肉已經開始有潰爛的跡象,向空氣中散發著膿臭味。
那張臉,被一刀斜著從眉骨到嘴角徹底劈開,沾滿血的麵容刀口猙獰,看不出原本的溫慈。
南傾的目光移到他手上,那裡拽著一塊什麼。
她上前,試圖掰開他的手,卻被僵硬的屍體緊緊的拽著,南傾隻能透過沾滿鮮血的指縫,隱隱約約看到一個模糊的“啟”字。
這是霍巍生給他求的護身符。
南傾抿唇,目光幽沉的盯著這隻手。
直至死亡的最後一刻,霍老二手中都還握著霍巍生送給他的護身符。
冰冷空曠的入殮室內,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響起。
南傾似感歎,似疑問“值得嗎?”
她盯著霍老二這副慘烈的軀體,眸光悲慈。
或許,沒有值不值得。
在彆人看來替霍老二惋惜的結果,於他而言,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必死的局。
他是霍家對外承認的嫡子,也是港城人人敬重的霍先生。
可他向來無心權勢,更像是本該生在世家的文曲星,投錯了胎進入黑道世家。
他聰明,睿智,有謀略,若做霍家掌權人,也不會差。
但,他向來無心爭奪,對他而言,霍家應該掌控在霍巍生手中。
他的性子殺伐狠戾,陰沉冷血,能帶著霍家走更遠。
霍家可以沒有霍老二,但不能沒有霍巍生。
他選擇赴死。
可,那點迷藥當真能放倒霍巍生嗎?
南傾想到剛進門時,霍巍生幽沉眸中的色彩,緩緩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