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坐了下來,將一塊點心放在裴淮止的掌心,沉聲繼續說“她同裴舟白聯手,便是也要對付哀家。虧得哀家當初以為她是個明事理好女子……”
裴淮止聽著,看著手裡的糕點,平靜開口打斷她“皇祖母,我說過,是我先對不起她。”
太皇太後微微凝滯,須臾沉默。
她這才發覺,今夜的裴淮止有些不對勁。
“止兒,你……可是有什麼心事?”
裴淮止看向窗外,天空漆黑如墨,連星星也找不到一顆,他說“我想我的母妃了。”
聞言,太後的手猛的一頓,抬眼,滄桑的眸子輕顫。
她知道,裴淮止很少在自己麵前提到那個女人。
今日這麼說,就一定是是知道了什麼。
太皇太後歎了口氣,緩緩問“這就是,這麼長時間,你都沒來看看皇祖母的原因?”
裴淮止沒有答話。
他閉上眼,心裡諷刺一般的涼了幾分。
看見,一切都是真的。
“你們當初,為何一定要我母妃死?”
“哪有什麼原因呢?君王征擴疆土,是天理,當年的事,也是各有難處。”
“既然要她死,又為何一定要我活?”
太皇太後枯槁的手費力抬起,落在了裴淮止的發上。
“那時見你,你那般年幼,同你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我便不忍心……可憐的孩子……”
“你們,是一起聯手,騙了我的母妃。”
裴淮止站了起來,眼中凝結上幽深黑暗的陰冷。
“你們可以有一百種方式收服蓬萊國,可為何,偏偏是騙我母親,騙的她心累神傷,騙的她親手葬送了整個蓬萊國子民,卻又……連最後一條活路不給她留?”
“那是皇後的主意……”太皇太後一急便止不住的咳嗽,一邊解釋道"你知道,她向來心狠手辣,眼裡容不得沙子,我當時已拚命阻止,卻還是沒想到……”
裴淮止的雙眸越來越暗,手中的點心被捏成碎渣,落了一地。
“皇祖母,或許,您當初,不該救我。”
裴淮止收回視線,冷硬的眸子,和攝政王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
太皇太後這才驚覺,是啊,他像自己最疼愛的兒子。
當初因為他像,所以她才救下他。
可正因為他像,不僅是模樣像,心性也像,所以他就遲早會有複仇的一天。
裴淮止離開了。
太皇太後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臉色慘淡至極,她伸出顫抖無比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的胸口,眼淚簌簌而落"皇後哀家是錯了"
從宮殿出來,裴淮止腳步踉蹌。
他覺得自己的心快被人撕碎了,可沒有人能扶他一把。
仇恨可以撐著他,卻撐不住他。
無人相依的困頓,是為難解。
——
今夜微雨,有些涼,窗外的梨花被打的濕透,落了一地。
林挽朝睡不著,披了件兒大氅便到了院子。
入了戶部以後,便是夜以繼日的忙,忙的許久都沒有在夜裡看過月亮,聽過雨聲,聞過梨花了。
不知道,林府老宅新種的梨花如何了。
林挽朝在老宅和如今的府邸之間打通了一道暗門,每次都可以從自己的院子裡之間通往老宅。
以前,林挽朝不願動老宅的分毫,她怕破壞掉這個宅子最後的痕跡,哪怕是灰燼。
後來血仇得報,一些東西也放下了,她才決定讓灰燼掩埋的一切過往重見天日。
如今,院子裡種滿了梨樹。
林挽朝就那麼胡亂走著,最後累了,就在秋千上坐了下來。
忽然,她聽見什麼細小的聲音,像瓷瓶觸地。
林挽朝回頭,提起警惕,還好有出門帶暗器的習慣,她將手探進了袖子,循著動靜往遠處尋去。
是一道人影,就坐在遠處的台階上。
她眉頭一蹙,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