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陛下!”
韓無限壓下心中的諸多疑慮,鄭重抱拳。
無論這位寶成皇帝言語中有多少未儘之意,至少他提供了一個明確的方向—。而且,對方承諾幫忙留意閻希柔的下落,這對孤身一人、如同大海撈針的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即使需要付出尋找“星海圖”的代價,隻要能換得閻希柔的線索,也值得。
“你且持此令牌。”寶成皇帝枯瘦的手指微彈,一道溫潤的玉光飛向韓無限。那是一枚雕刻著艮道皇朝龍紋的玉符,入手微溫,隱隱蘊含著一絲龍氣。
“憑此令,可在艮道皇朝境內任何官驛獲得補給和情報支持,亦可作為信物,證明你受朕委托行事。離開南庭山域時,亦可暢通無阻。”
“謝陛下!”韓無限收下令牌,入手沉甸甸的,這不僅是便利,更像是一份無形的枷鎖,將他與這位深不可測的帝王綁在了一起。
“去吧。東星海域路途遙遠,風波險惡,好自為之。”寶成皇帝揮了揮手,重新闔上雙眼,那股令人心悸的龍威也隨之收斂,仿佛剛才的對話耗費了他不少精力,又或者,他隻是再次沉入了某種深沉的思索或等待之中。
韓無限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這座彌漫著衰敗與隱秘氣息的皇宮花園。走出宮門,外麵陽光刺眼,皇都的喧囂撲麵而來,卻驅不散他心頭的陰霾和沉重。
他一邊快步穿行在繁華的街道上,一邊在腦海中飛速梳理著剛剛得到的信息:
青荷仙子的身份:玄艮道修士,艮道皇朝三公主!
這雙重身份本身就充滿了矛盾和故事。
七百年前?八百年前?時間對不上?是寶成皇帝記錯了?還是青荷仙子被困在秘境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亦或是……其中另有隱情?寶成皇帝言語中對女兒的態度,是懷念?是愧疚?還是某種……疏離?那句“名義上是我的女兒”,更是耐人尋味。
“東星海域,升明宗!”
這個信息至關重要。但升明宗如今已是不弱於北川天寒宮的龐然大物,自己一個金丹修士如何接近?
更彆說打探甚至取得如此重要的寶物了。寶成皇帝提供的所謂“灰霧閻羅”線索,會是鑰匙嗎?還是陷阱?
寶成皇帝聽到“閻希柔”名字時那一瞬間的瞳孔收縮和氣息波動,韓無限捕捉到了!對方絕對知道什麼!而且聯想其提及升明宗在全力追殺灰霧閻羅……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浮現在韓無限心頭:難道……閻希柔就是那個五域公敵“灰霧閻羅”?
這個想法讓他心臟猛地一縮,幾乎窒息。
不,不可能!
閻希柔雖然神秘,但她……她怎麼會是那個凶名赫赫的壺魔?
但寶成皇帝的反應,以及閻希柔能引開玄門追兵的實力和處境……種種線索交織,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他的思緒。
“呼……”韓無限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無論前方是龍潭虎穴,還是萬丈深淵,他都必須去闖!
現在首要任務是:儘快恢複傷勢,提升實力,然後前往東星海域!
他沒有在皇都多做停留,直接前往官驛。憑借寶成皇帝的令牌,他獲得了一處僻靜的修煉靜室和一批上好的療傷丹藥、恢複靈力的靈石。
他需要時間消化秘境之行的感悟,鞏固因生死危機而激發的力量,更要讓雙臂的傷勢徹底痊愈。
盤膝坐在靜室中,韓無限取出那顆從蝕骨毒蜥龍身上得到的漆黑晶核。
精純的黑暗與毒性能量在其中流轉,與他體內的光道靈力格格不入,甚至隱隱排斥。但他沒有丟棄,反而小心翼翼地將其封印收好。此物價值連城,或許關鍵時刻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場。
他閉上雙眼,內視丹田。
那團金色的光道本源在經曆秘境的爆發後,顯得有些黯淡,但核心處卻更加凝練,仿佛經曆淬煉的黃金。他開始運轉功法,引導著靈力在經脈中緩緩流淌,修複著受損的肌體,同時感悟著光道法則在戰鬥中展現出的“破邪”、“焚儘”與“速度”的真意。
識海中,青荷仙子烙印下的那張標注著幾處古老星墟的殘破星圖,也隱隱散發著微光,似乎在遙遠的地方與某些存在呼應。
時間在療傷與修煉中悄然流逝。
數日後,韓無限走出靜室。他臉色恢複了紅潤,雙眸神光內斂,氣息比之前更加沉穩凝練。雙臂的傷勢雖未完全消除隱患,但已不影響行動和戰鬥。
更重要的是,他對自身力量的掌控,似乎更進了一層。
他沒有再去找寶成皇帝。
該說的都已說完,過多的接觸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他直接通過官驛的傳送陣,離開了艮道皇朝的核心區域,踏上了前往南庭山域邊緣、通往東星海域的漫長旅程。
在韓無限離開許久後,寶成皇帝依舊枯坐在原地,仿佛一尊石像。暮色四合,為花園蒙上一層陰鬱。
陰影中,一個如同幽靈般的身影無聲浮現,恭敬地跪伏在地:“陛下。”
“跟上他。”寶成皇帝的聲音乾澀而低沉,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確保他活著抵達東星海域,進入升明宗的視線。必要時……可以‘幫’他一把,讓他的‘價值’被升明宗看到。但記住,隻需觀察,非到萬不得已,不得乾預他的任何行動,更不可暴露身份。”
“遵命!”黑影應聲,身形再次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寶成皇帝緩緩抬起枯槁的手,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點,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灰霧氣息在他指尖一閃而逝。他看著那消散的氣息,渾濁的老眼中,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
有冰冷的算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甚至……還有一抹深藏的、難以言喻的……期待?
“閻希柔……灰霧閻羅……韓無限……光道法則……星海圖……”他低聲呢喃,每一個名字都仿佛蘊含著沉重的因果,“玄艮道的宿債……青荷的執念……還有那‘門’後的秘密……都攪在一起了。也好,就讓這‘光’,去照亮那沉寂已久的‘霧’吧。看看這潭死水,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波瀾……”
他緩緩閉上眼,花園徹底陷入死寂,隻有晚風吹過枯枝的嗚咽,如同七百年前那場浩劫的餘音,久久不散。而那深宮之下,隱隱傳來的、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微弱震動,似乎也比往日更清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