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滅石棺內,時間仿佛失去了流速的概念。閻不羈新生的軀殼如同最上等的墨玉雕琢,靜靜懸浮於絕對黑暗的核心。他並未急於恢複力量,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內景,如同一位技藝登峰造極的工匠,細致入微地雕琢、審視著自身全新的道基。
“寂滅欲望大道……”意識深處,他反複推演著這個由自身破而後立、融合了歸墟真意與欲望本源的全新道路。過去那霸道的“我欲”之道,如同喧囂的集市,以掌控、掠奪外欲為核心,雖聲勢浩大,卻難免駁雜。而如今,他的內在如同一片無垠的虛空,唯有最根本的“存在之欲”如如不動,如同虛空中唯一不滅的星辰。這星辰並非向外索取光芒,而是自身便是光源,幽暗、冰冷,卻蘊含著吞噬一切、化歸己用的本質。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與這片“遺忘之沙”產生了某種深層次的共鳴。這片土地的枯寂、衰亡、被萬物遺忘的“末法”意境,不再是他需要抵抗的惡劣環境,反而成了他大道最好的資糧與掩護。他汲取著這份力量,如同沙漠汲取夜晚的露水,緩慢卻堅定地壯大著那枚“寂滅欲望”的種子。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數月,或許是數年。他封閉的感知如同水銀般,極其謹慎地、一絲絲地向外探出,穿透寂滅石棺的隔絕,掠過千丈岩層,最終如同無形的觸須,輕輕搭在了外界那廣袤的荒漠之上。
他沒有去窺探遙遠的萬魂山脈,也沒有試圖聯係那縷被封印的本源那太過冒險,容易打草驚蛇。他的目標,是那些因幽冥宗覆滅、魔主“隕落”而逐漸活躍起來的、散布於修真界各處的殘餘魔念,以及那些因韓無限的“本我歸墟”之道顯赫於世而引發的、不易察覺的大道漣漪。
信息如同涓涓細流,彙入他沉寂的心湖。
他“看到”了某些偏僻角落,曾有幽冥宗暗樁的地方,那些潛伏的魔修在確認他“死亡”後,或是自立門戶,或是被其他勢力剿滅,其潰散的精魂怨念如同無主孤魂,在天地間飄蕩。他也“聽到”了某些隱秘的傳言,關於歸墟道主韓無限閉關不出,其道法高深莫測,引得多方勢力猜測甚至……覬覦。
更讓他感興趣的是,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卻與他新生大道隱隱相關的天地異動。
“果然……”閻不羈的意識泛起一絲了然的波動,“歸墟現世,終結之力顯化,打破了過往的力量平衡。天地法則自有其調節之能,陰極陽生,寂滅的極致,往往預示著……某種‘生機’或‘異變’的萌芽。”
這並非具體的預言,而是一種基於大道層麵的直覺。就像暴雨前夕空氣的沉悶,地震之前動物的焦躁。韓無限的崛起與他的“寂滅”,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漣漪之下,必然引動湖底沉睡的泥沙。
“有趣。”閻不羈的意念中透出一絲純粹的、近乎研究者般的興致,“韓無限,你點亮了‘歸墟’的火炬,照亮了前路,卻也驚動了黑暗中蟄伏的更多存在。你可知,你所守護的這個世界,其下隱藏的暗流,遠比你所知的要深邃得多?”
他不再去關注那些零散的魔念,而是將大部分感知集中起來,如同設置好的精密羅盤,開始持續不斷地監測著這方天地間,因歸墟之道顯赫而可能引發的、各種細微的法則變遷與能量異動。他甚至在主動引導、放大某些區域內因魔念消散而產生的“虛無”地帶,觀察著天地法則如何填補這些“空白”。
這對他而言,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觀測實驗。他以自身為參照,以天地為熔爐,觀察著“歸墟”與“欲望”這兩大對立又可能統一的力量,在宏觀層麵上的相互作用。每一次細微的法則漣漪,都可能為他完善自身的“寂滅欲望大道”提供寶貴的靈感與數據。
“本座的道,非止於自身。天地萬物,眾生心念,乃至這法則的每一次呼吸,皆可為吾之道基。”他心中明悟更深。過去的他,是欲望的掠奪者和主宰者;而現在,他更傾向於成為欲望與寂滅的觀察者、引導者,乃至……共生者。
他“看”到,在極北冰原深處,一處萬年玄冰莫名加速融化,露出了下方從未見過的古老符文。他“感覺”到,南海歸墟之眼的吸力似乎增強了微弱的一絲。他甚至隱約捕捉到,某些隱世宗門或古老世家內部,傳出了翻閱禁忌典籍、啟動塵封陣法的微弱波動。
所有這些,都像是連鎖反應中的一環,而最初的推動力,正是他與韓無限的那場“道爭”。
“棋局,比本座預想的更為廣闊。”閻不羈收回了大部分感知,重新將心神沉入最深層次的悟道之中。外界的紛擾與潛在的風險,於他而言,不過是風中傳來的訊息,是完善大道的參考。
他不再急於找韓無限複仇,那太過狹隘。他要做的,是徹底掌握這新生的“寂滅欲望大道”,並將其推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屆時,無論這世間因歸墟引動何種異變,湧現何種牛鬼蛇神,他都將是那個穩坐釣魚台,俯瞰風雲,並最終將一切變數都化為自身資糧的——下棋人。
寂滅石棺內,黑暗愈發濃鬱精純。閻不羈的氣息與這片遺忘之沙徹底融為一體,仿佛他本就是這荒蕪死寂的一部分。他在等待,也在創造,等待著自己大道圓滿的那一刻,也創造著屬於他自己的、更加宏大的遊戲規則。
韓無限,或許你以為故事已經告一段落。但對你而言,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拉開序幕。而本座,很樂意在幕後,靜靜觀賞你……以及這個時代,最終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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