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張巨大而厚重的黑色絨毯,緩緩地覆蓋住整個世界。當我們終於完成了對路途所需物品的精心整理後,時間悄然流逝,再次迎來了夜晚的懷抱。
雪花紛紛揚揚地從漆黑的夜空飄落而下,宛如無數白色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或許是因此想到了帕尼斯先生,便不由覺得眼前的場景帶著幾分葬禮般的哀傷。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帶來陣陣刺骨的寒意。這樣飄雪的夜晚顯得格外寒冷,仿佛能將一切都凝結成冰。
周圍的莉莉安娜她們穿著由柔軟溫暖的毛皮製成的大衣,緊緊地包裹著自己的身軀,抵禦著嚴寒的侵襲。
然而,我卻並沒有那樣一件可以給予自己充分保護的皮毛大衣。她們圍坐在木屋的其他位置,將靠近壁爐的一側留給我,那熊熊燃燒的爐火散發著熾熱的光芒和溫暖的氣息,成為我在這寒夜裡可靠的慰藉。
“伊斯,冷的話,可以和我靠在一起。”
莉莉安娜掀起衣物的一側,嬌小的身軀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那樣柔弱難依。我笑著擺手,並非是不願和她擠靠取暖,倒不如說是希希莉亞以及鈴裡奈的目光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爐火中的木柴不時發出劈裡啪啦的爆裂聲,跳躍的火苗舔舐著鍋底,將熱量源源不斷地傳遞出來。我湊近火爐的位置,火苗輕輕拂過臉頰時所帶來微微的刺痛感,給我以危險的警告;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溫暖,讓我感到渾身的血液再次湧動起來。火焰的舞動映照著我的臉龐,使得原本被夜色籠罩的房間也染上了一層橘紅色的光輝。
“你們說,塞西莉亞會有事嗎?”
我的話讓她們陷入沉默,唯獨希希莉亞迎上我的目光,回答道:“我想不必擔心她的情況——如果她沒有幾分的把握,也不會愚笨到在雪季獨自出行吧。”
她說的也對,我便沒繼續思考這些。
“希希莉亞,你之前的傷勢如何了?”
“……多謝您的關心。它或許已經完全愈合,至少我沒有像以往那樣的異常感。”
這樣啊,也好。希希莉亞曾在迷霧之森中、愛莉雅小屋的地下區域內,遭受到血蟲的侵襲;而後在一場虛幻的夢境之中,我見到希希莉亞因血蟲而誘發出的慘烈情景——不過好在,那些都是不真實的夢。既然已經痊愈,這件事情就結束了吧……
夜已深,該睡覺了。
莉莉安娜和鈴裡奈這兩小隻依舊是擠在一起,隻有腦袋探在被褥外,不久後便進入了睡夢之中。伊塔爾幫我取來鬆軟的毛毯,今晚我就安置在壁爐之前的地鋪,這對我來說可是不錯的位置。
然而,令我感到詫異的是,就在這個看似平凡無奇的夜晚,我難以控製的思緒使得我陷入了失眠。輾轉反側間,轉眼已經到了後半夜,但我依舊清醒沒有半點睡意。
借著微弱的火光,我小心翼翼地將目光投向房間裡的其他同伴們。隻見平日裡最晚才開始休息的希希莉亞此刻也安靜地躺在那裡,仿佛已經深深地沉浸在睡夢之中。再看看周圍的其他人,他們同樣都緊閉雙眼,呼吸平穩而有節奏,顯然正在享受著這寧靜的睡眠時光,以便能夠養精蓄銳,迎接明天充滿挑戰與未知的行程。
突然間,我感到有東西輕輕觸碰自己的後背,於是回頭望去,隻見是披著衣物的緹安娜跪坐在我身後。我們對視片刻,她低聲開口道:
“你……也沒睡著嗎?”
不知怎的,我腦海裡忽然就蹦出“懷民亦未寢”這句話。緹安娜應該也是心中有事,才直到現在未能睡著吧。
“你也是麼?”
“……我在想些事情。”
我坐起身給她讓開了位置,一同坐在壁爐前的地鋪上。緹安娜迷茫地向我傾訴著內心的困惑,她說不知道為什麼,今晚總是感覺自己腦海中的記憶好像出現了些混亂和差錯。每當她試圖去回想某些事情的時候,就會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仿佛那些記憶被蒙上厚重迷霧,無論如何也難以理清。
尤其是在她的記憶深處,經常存在那些畫麵如同閃電般快速地閃爍而過。雖然看上去非常熟悉,似乎都是她親身經曆過的場景,但當她想要仔細去探究其中的細節時,卻發現根本沒法回想起具體的情況——那種感覺就像是明明知道答案就在眼前,可就是差那麼一點點,始終無法觸及到真相。
“這樣嗎,我不太能理解這種感覺,”我嘗試幫她分析情況,“不過,那些畫麵你還能記起大概的模樣嗎?”
“……我,我看見一位和我完全一樣的人,她說,她是我的姐姐,”緹安娜的目光無意識地望著躍動著的爐火,“但我不認識她……或許,我本來也沒有姐姐吧?我記得自己之前和親人生活在一起,但也忘了他們的模樣……”
“是愛莉雅嗎?”
“抱歉,我不知道……”
緹安娜的記憶已經陷入混亂,即便是自己最親近的“愛莉雅”,也無法在腦海中回想起有關乎於對方的具體情景——這很顯然是因為她能力帶來的副作用。對此,我也沒有接著去詢問她,麵對這樣的問題我愛莫能助。
“伊斯……還沒有,休息啊……”
莉莉安娜那如同夜鶯輕啼般輕柔的聲音緩緩地傳了過來,還帶著幾分尚未完全消散的睡意。隻見她睡眼惺忪,眼神迷蒙,難道說是因為我們的交談聲不經意間吵醒了她?
就在我的目光凝視之下,她嬌柔的身軀竟然開始慢慢地從那溫暖的被窩之中往外爬動。或許是因為剛剛睡醒,身體還有些綿軟無力,她的動作顯得有些踉蹌不穩,搖搖晃晃地朝著我這邊撲來。
眼看著她這般模樣,我的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擔憂。如此寒冷的天氣,如果就這樣直接暴露在外,肯定很容易受寒著涼。於是,我急忙伸手將她攬入自己懷內,迅速地將地鋪的被子拉起,讓留有餘溫的部分小心地覆蓋在她的身上。
她微微蜷縮著,再次安靜地睡著了——看起來剛才是有些夢遊的現象吧。緹安娜望著我們,良久之後才緩緩留下一句話:
“……有這樣珍惜她的人,她,會很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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