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整齊劃一的沉重腳步聲傳入竹喧耳朵,他趕忙爬到食指指根邊緣扒著大拇指探出頭往外看,是一支身著紅色禮服,握著鋒利鐵矛的木偶士兵團,且有侍者小腿高。
侍者看出他的意圖,將他放進了左胸口的口袋裡,指尖隔著衣物布料輕輕摩挲,壓低聲音“沒事,躲好。”
竹喧想起傳單上說的“禮讓玩偶士兵”。
這可是木偶士……
他緊急探出頭喊“快跑!”
侍者非但站著沒動,還定住了腳步。
“!”竹喧心中警鈴大作——莫非他們是一夥的?
他咬著牙往口袋外翻,被一隻手捂住輕輕推回去“彆鬨,我能應付。”
彆鬨你大爺啊!你有什麼臉用謝祁的聲線跟我說叫我彆鬨!不要臉的醜東西,我呸!
“乖點,你現在不能出來,會被他們抓回去。”
剛還在他口袋裡蹬著腿亂彈的竹喧在一瞬間安靜下來,驚愕地望他,被他用食指輕撥著抓著他口袋邊緣的十根手指往口袋裡推,這次的小人兒沒反抗,乖乖地在口袋底躺平。
大膽確定一下,這人萬一真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謝祁呢?除了謝祁,還有哪個男的會這麼溫柔地跟他講話?
“前邊的巨人,給我停下,你是侍者嗎?”
“很榮幸見到您,長官,我確實是一名被客人遺棄的侍者,請問你們一路過來有見到我的客人嗎?白色長發,長得很帥氣,我帶他進來,他卻突然變小不見了,還沒有給我小費。我在草叢裡找了他許久,連一根頭發絲也沒見著,可憐我還低聲下氣忍氣吞聲地服侍他。”
竹喧躺在口袋裡靜靜地聽他扯。
這嫻熟的編故事能力,百分之九十是謝祁本人了。
“我們的專職是清理入侵者,可不是幫你找人,滾滾滾,彆擋道,回你的崗位去,屁大點錢還斤斤計較,再用你那大嗓門兒說話就撕爛你的嘴。士兵,繼續前進,搜查入侵者!”
“是!”
侍者看著隊伍末尾從腿邊經過,唇角輕揚。
他臨時準備的一堆措辭還沒用上,這群沒腦子的木頭人就信了,還真對得起他們脖子上頂著的那顆榆木腦袋。
侍者往其他方向走了兩步,直至隊伍末尾消失在樹林深處才將口袋拉大一點,示意他可以出來透透氣。
“你口袋太深了,出不來。”
侍者將食指伸進口袋,讓他抱著自己的指節被自己帶出來,放回掌心小心托好。
竹喧沒抗拒,乾脆趴他掌心拄著下巴和他對視。
多半是猜出來了。
像是要證明下這個猜想,侍者將左手食指向他輕輕靠攏,非常輕地用指尖戳了下他無名指大個,白如紙的臉頰。
戳完了竹喧才亮出長矛嚇唬他,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變化,依舊那麼風輕雲淡。
侍者抿著的唇弧度上揚。
“謝祁。”竹喧木著臉喚。
“我在。”
“……”草,還真是。
他握著長矛站起來,像生氣又像沒生氣,謝祁將他拿近了一點,竹喧就這樣順著他的手臂一點點往上爬,他也不阻止,直到竹喧爬到肩膀上,用長矛的另一端頂了頂他的腮幫。
“你剛才故意不直說,就是想看我胡思亂想?”
“錯了,不敢了。”
“離我遠點,你這鵝蛋臉大眼睛的家夥,一點兒也不像你原來的樣子,可他媽膈應死我了。”
“沒辦法,”謝祁將手伸過去接他,“我原本的身體被另一個魂魄占據,爭奪不到控製權。但意外地發現能讓我魂魄和意識離體的新能力,索性棄了已經變了一個樣兒的身體,就近找了個新殼子。”
“真就離譜加扯淡。把他殺了你就能變回來了嗎?我可不想跟這幅樣子的你做搭檔,感覺比原來還菜。”
“理論上來說,可以……僅僅是做搭檔嗎?”
“不然你還想做什麼,炮友?”竹喧沒好氣地叉腰歪頭。
“想和你做情侶。”
“等你變回來追到我了再說……彆用你這比我還大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我,要膈應死人了!”竹喧還拿長矛懟他,是真的一點兒也看不下去了。
要不是這家夥現在的身體裡裝著謝祁,竹喧早給他脖子上的大動脈捅開放血了。
他一邊懟謝祁下巴一邊說“我還得、抓緊時間做任務,沒時間跟你在這兒調情。趕緊帶我去城堡、找愛麗絲,殺掉她、我這場遊戲就算結束了。”
謝祁點頭表示明白。
“你應該早說。我繼承了這具身體對規則的了解,城堡就在森林深處,穿過它走個十多分鐘就到了。”
竹喧坐他手掌裡歪著頭沒理他。
回神的時候已經被放進了謝祁胸前的口袋裡,扒著口袋踮腳探頭觀察情況,謝祁握著劍在砍那些從四麵八方聚攏過來、還在不斷膨脹的巨型彩色氣球,球麵接觸到哪兒就吞噬到哪兒,砍破了還會爆刺鼻的濃稠白漿。
然而最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這個,而是“你劍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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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本身就是我獲得初始能力後用精神力彙聚成的,我在,它就在。當然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交給你了,我要躺平。”竹喧縮回口袋,還假裝打了個哈欠。
有未來對象在身邊就是爽。
謝祁“……”他是不是忘了,我打架挺雞肋的。
但是……以前打架都是靠他,現在他變小了,完全處於劣勢,重擔必須落到自己身上了。謝祁想。
打不過就跑,雖然他也跑不快,但是他腿長……呃……忘了這不是他自己的身體了,這具身體,似乎才一米七多一點吧?
嘚,他要是困在這具身體出不去,竹喧大概率就不會要他了,畢竟……誰能接受矮攻呢?
要不——為愛做零……希望竹喧能溫柔點……
口袋裡安逸躺著的竹喧對謝祁亂七八糟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
聲音漸小,竹喧再次探出頭,剛還被氣球遮得密不透風的天空一下子乾淨了,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沾滿白色粘液的……褐色肉膜,大部分都還在雜草上慢慢蠕動。
撲鼻而來的腐爛味令嗅覺變得更加靈敏的竹喧嫌棄地捏緊鼻子。
噫,惡心。
謝祁右胳膊也被粘上一些,看他對味道這麼敏感,把右邊胳膊的布料撕下來扔了。
“!”竹喧瞪大眼睛“你學漢哀帝斷袖啊?”
“不用學,我就是斷袖。”
竹喧“……”
頂著一張鵝蛋大眼臉,用清冷的聲音說這麼神金的話,怎麼感覺不管是聽著還是看著都那麼違和呢?
謝祁沒跟他多調情,輕拍左胸前的口袋,“待會兒還會遇上些彆的,你最好還是鑽回去繼續躺平,免得引起注意變得更麻煩。”
“你這說的,是我做任務還是你做任務,我這算不算開掛?”
謝祁輕笑“你這說的,我們倆的關係用分這麼清嗎?”
“也是,搭檔都是這樣的。”再說係統之前也和他提過了,規則都是用來束縛弱者的,竹喧說服自己,這隻是正常的合作關係,不是謝祁喜歡他才為他拚命。
謝祁把乾淨白皙的食指伸過去,竹喧把骨節分明的小手搭上來,兩人這就算是擊掌了。
聽到一聲鼻息,竹喧茫然抬頭,看他注視著自己的變小的手笑,一時無語,抬手在他手指上用力掐了一下。
忘了謝祁這人是個變態,不掐還好,看會兒笑會兒就過去了,掐他一下他更高興,妥妥的聖體。
“可以咬一口我的指尖嗎?”
竹喧“???”咬什麼?
竹喧“………”這是又調情上了。
竹喧單手舉起“粉刺針”用力戳他手指頭讓他滾。
“狗、謝、祁!去、找、城、堡!”
*
走了五六分鐘,謝祁突然就頓住、低下頭不動了。
“怎麼了?”竹喧扒了扒口袋問。
謝祁聽著周圍傳來的參差不齊、聲音細小的尖叫聲,頗有賊尷尬“好像踩死了一隻小鼻嘎。”
這些小人兒都是跟竹喧一樣大小的玩家。
竹喧一聽將頭探出來,眼神頗好地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幾個霸淩哥。
他騰出一隻小手扯扯謝祁的衣服“他們欺負過我,你幫我踩死他們好不好?”
像撒嬌。“樂意效勞。”
結局當然是全部踩死了,還順帶清理了一波不自量力來幫忙的。
狐假虎威的感覺真好。竹喧趴在口袋邊邊哼著歌搖頭晃腦,好久沒這麼高興過了。
有謝祁在,這把穩贏。
誇讚青蛙紳士禮服的這一環節,直接因為青蛙被謝祁兩腳踢飛而跳過。
竹喧把傳單折好放進兜裡,告訴謝祁現在隻剩下玩偶士兵還沒有見到,具體的是禮讓還是打趴下要見了麵才能確定。
“跟我在一起的你好像很容易變得開心,是因為喜歡嗎?”
聊著聊著,謝祁突然竄出的一句話讓竹喧嘰嘰喳喳的嘴閉合了,深深地睨了他一眼。
謝祁還笑。
“嗯,看來我沒猜錯。”
竹喧坐在他肩膀上翹二郎腿,高傲地抱起胳膊甩過臉。
“今天還有其他任務嗎?”
“還有個去賭場的。”他突然就陰沉了,不等謝祁問出原因,就主動提起“我厭惡那種地方。我爸本來是個很好很老實的人,在我八九歲時還一心撲騰在家庭和事業上,就是因為賭博和酗酒才變成我們家的災難。他起初也是堅持反對賭博的,認識了一個開賭場的朋友後,就變了。”
“隻要進到那種地方,上了堵桌,整個人就跟魔怔了似的,一心隻想著贏,還會有人煽風點火推波助瀾,一把又一把,一局又一局,不是想停就能停下來的。
更彆提,還需要我獲得五連勝,就算我再富有,也差不多會被榨乾,更彆提我是會員,會多出彆人幾倍甚至幾十倍的紫鑽。”
“不用管這個任務。”
“可不做完每日任務的話,就解鎖不了主線任務的進度,最終是要做完主線才能離開副本。”
“這是個坑。大不了晚後慢一天。再說,並不是大部分人都能像你一樣,能夠完成每天的所有支線任務。他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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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打算去一趟,已經四天不見君洛璃了,我挺擔心的。”
謝祁眼眸黯淡。
君洛璃的事情,究竟該不該說呢。
竹喧必然是把君洛璃當好朋友的。
他輕輕歎氣,“不用去了,她不在那裡。”
竹喧正要問出個所以然,身後便傳來了“咚、咚、咚”的聲響。
是一群白色的兔子玩偶。
手持槍支、紅眼、黑氣,黑洞洞的槍口全部對準他們這一邊。
這可完全不像是需要他們禮讓的架勢……
竹喧拍拍他的肩膀“死之前,我想聽聽君洛璃的事。”
“她被洗腦,改變立場去協助npc了,我從當初認識她起就在防著她。抓穩了。”
竹喧“?”抓穩有什麼用,死後屍體不會分開太遠?
四周的空氣扭曲一瞬,他們被傳送到了森林儘頭。
竹喧才遲疑地想起來,謝祁現在的身份是侍者。
所有侍者,不管是誰,來接他時,都是瞬間出現,靠著空間移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