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喬幽愣神。
楚默離不覺得自己的決定有何問題,說完又將頭擱她肩膀上。
水喬幽第一次見這樣的他,更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人,一時無話。
楚默離不做解釋,強調道:“記得到時告訴我。”
水喬幽鬼使神差抬手,摸上了他額頭。
楚默離見她動作,也沒反對,並且還問她,“可有發熱?”
水喬幽的手尷尬停在了他額頭上。
楚默離輕輕一笑,轉頭將自己額頭貼在了她額頭上,“我說認真的。”
周圍一片漆黑,他這一笑,水喬幽似是看見了他眼睛裡的笑意。
不過,她不覺得他這個認真,她有需要回答。她不管他是否認真,不管他是何心思,沒有作聲,索性不再和他聊這些有的沒的。
她的反應亦在楚默離的預料之中,他反而覺得她不說話比說話要好。
意思表達清楚,他又恢複成原先的姿勢,嘴裡換了新的話題,“阿喬,你可有想要問我的?”
水喬幽一慣的沒有好奇之心,“沒有。”
楚默離輕歎一聲。
他不說話,水喬幽當真一句話都沒有。
楚默離與她相處越久,越是相信她以前可以一個人隱居在人跡罕至的肅西山很多年了。
他有些好奇,她父母還在時,她是怎麼的性子。
“阿喬,你的笛子誰教你的?”
他這問題比上一個更出人意料。
“……兄長。”
楚默離聽她如此回答,當即想到一人,人精神了許多,“你那位姓俞的兄長?”
水喬幽沒有否認,“嗯。”
“你上次吹的那首曲子,是他教你的?”
水喬幽沒有忘記他們上次談起那首曲子時她給過的回答,“不是。”
她聽到這首曲子時,他已離開西都,之後他們再未見過。
“他吹的笛子。”楚默離斟酌了一下話語,“與你是一樣的?”
水喬幽回憶中止,很有自知之明,“不是。”
楚默離有些意外,既然師父是東郭先生,以她的聰慧怎會學偏。
“那你……”
楚默離一時沒想到用詞,話語停頓。
水喬幽卻知道他想表達什麼,並不在意,“你要是想說我吹得不好,可以直說。”
楚默離立即接話,“那倒不是,我隻是覺得你的笛聲有些不同尋常。”
水喬幽聞言,沒再追著問有何特彆,替俞白證名,“我自幼不善音律,同他學了幾次,學了個皮毛,便沒再用心學過了。”
楚默離言語真誠,“隻是學了幾次,便能做到如此,已經很不錯了。”
這話,俞白從未說過。
他剛開始看見她手裡拿根笛子,得知她不會吹,自告奮勇要教她。
彆看俞白那個時候年紀也不大,他的音律的確已學得很好。
隻不過,他教了她兩個時辰。
宮商角徵羽,她一個都沒學會。
水喬幽現在都記得,俞白當時抓狂的模樣。
水喬幽不管他這話是真是假,沒再說話了。
楚默離看她真的沒有在意,順口說道:“阿喬,那你可否與我說一說你的那位姓俞的兄長?”
俞白?
楚默離還解說了一句,“就是你說的那位,若他還在,你會與他成親的那位兄長。”
他的語氣正常無比,可混著風雨,水喬幽似乎聽出了低落。
她回想了須臾,記起自己好像是同他說過類似的話語,明白了他不是想打聽她的秘密,隻是單純地想問問俞白這個人。
楚默離這時自己也解釋了,“我不是想打聽你的過往。”
話落,他又補了一句,“雖然,我很想知道你的過往。”
水喬幽還沒說話,他話又說了回去,直言相告,“我就是想了解他。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水喬幽被他的直白與正經弄得一時又沒了言語。
楚默離聽不到她的聲音,又低聲歎息了一聲,“阿喬,若是我比他先遇到你,現今,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水喬幽聽他十分認真,靜默了須臾,還是給他指出這種假想的不可能,“我與他,垂髫之時便已相識。”
何況,就算早二十年,他們也不可能相遇。
楚默離聞言,變得非常安靜,不再追著她問俞白了。
過了一會,他直起身,終於放開了她。
“灶房是不是也在後院?”
水喬幽不知他怎麼又問起這事,“……嗯。”
“在這先等我一會。”
楚默離說著快速進了屋,從後門穿過了院子冒雨急步去了灶房。
水喬幽不知他的意圖,她這的確沒傘,也就沒喊住他。
很快,灶房裡亮起微縮的火光,火光晃了晃,他又出門了,去了隔壁。
沒過多久,他又從裡麵出來,在外麵轉了一圈,再跑回來。他用火折子找到了被雨水打滅的蠟燭,將它挪了個位置,重新點燃。
他借著燭光,環視一周,看到屋裡有個破爛的鬥笠,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他取下鬥笠,將上麵的灰塵甩了甩,回到水喬幽身邊,熱心告訴她,“很不幸,你那些鄰居家中與你這差不多。”
水喬幽看著全身濕透的他,“……哦。”
楚默離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雨水,“好在,灶房暫時還有地方可以坐一坐。”
他邊說邊拉過她的手,牽著她又進了屋。
水喬幽瞧著他這愈發自然的動作,目光抬高。
楚默離腳步不停,仿佛背後長了眼睛,道:“阿喬,我的手養了一段日子,已經沒有大事。可太醫也說了,若再有扭傷,隻怕不會好了。”
水喬幽目光稍微挪開了一點。
他這一打岔,水喬幽已被他拉出了後門。
他拉著她的手換成了攬住她的肩膀,另一手將破鬥笠舉在了她頭上,步伐未慢,“我們去灶房。”
踏下屋簷,風雨席卷而來。
恰好,閃電照亮了周圍。
水喬幽看到頭頂的鬥笠,轉頭看向他,恰好看見雨水在他臉上流淌。
這一幕,讓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久遠的事情。
深夜的鹽奇城中,他撐著傘踏著夜色向她走來。
這麼一分神,楚默離已經攬著她到了灶房。
灶房裡,的確還有一角幸存。
楚默離雖是天潢貴胄,但是多年軍旅,讓他對生火這種小事也是信手拈來。
他讓水喬幽在那一角站了一會,自己動手升起了火堆。
沒過多時,火光散開,四周亮堂起來,也驅散了不少風雨卷來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