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中紀委讓周永安查駐京辦,我估摸著,咱們那點事怕是藏不住了。”李正剛把行政大衣裹得更緊了些,領口都蹭到了下巴,指尖在冰涼的布料上反複摩挲,留下幾道發白的印子。他盯著牆角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聲音壓得像從牙縫裡擠出來,尾音卻忍不住發顫,“我必須提前走,再晚一步,就是死路一條。”
王福生端著保溫杯的手頓了頓,杯蓋邊緣的熱氣氤氳在他眼前,模糊了眉眼。他是中紀委宣傳部門的副主任,此刻卻像被抽走了力氣,扯了扯嘴角,那抹笑比哭還難看:“你沒猜錯。我們內部這幾天的工作已經安排下來了,刀子很快就要動了。你走得早,確實能避過這一劫。”他指尖無意識地在杯身上畫圈,溫熱的觸感怎麼也暖不透心裡的寒意。
李正剛自嘲地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堆成了褶子,像被揉皺的紙:“這幾年,我熬得頭發都白了大半。”他抬眼看向王福生,眼底蒙著層紅血絲,“前幾次要不是你偷偷遞信,我早蹲大牢裡了。所以這兩年,我沒敢喘口氣,暗道、身份、盤纏,一樣樣都備齊了。”說罷,他臉上那抹笑突然僵住,說不清是終於解脫的釋然,還是對過往的不甘,嘴角微微抽搐著。
他猛地從大衣內袋摸出張黑色銀行卡,卡片邊緣硌得指腹生疼,遞到王福生麵前時,手還在微微打顫:“這卡你拿著。就算……就算我還你當年的救命之恩。”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密碼是你手機號中間六位,我沒忘。”
王福生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紮在那張卡上,眉頭“噌”地擰成個疙瘩,差點把手裡的保溫杯捏碎:“你這是把我往火坑裡推!”他聲音陡然拔高,又猛地捂住嘴,壓低的嗓音裡全是壓抑的怒火——這時候接錢,不等於是自個兒往槍口上撞嗎?
“哼,你我是一個宿舍睡了四年的兄弟,誰是什麼樣子誰不知道啊。”李正剛卻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眼角的皺紋裡像是藏著數不清的疲憊,“我都四十了,沒背景沒靠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你當年跟我說,‘人在官場,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我從那時候就開始攢了。”
王福生沒接話,端起保溫杯狠狠灌了一大口,滾燙的水順著喉嚨滑下去,燙得他舌尖發麻,卻愣是沒哼一聲。半晌,他才抬起頭,眼底泛著紅絲,苦笑一聲:“要不是家裡倆老的癱在床,走不動路,我真想跟你一樣,帶著老婆孩子出去看看,哪怕去鄉下看著斜陽種著那幾畝薄地。”
“你啊,就是被家拖累得太重。”李正剛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輕不重,像在安慰又像在歎息,“拖家帶口的,哪能說走就走。”
王福生飛快地往四周掃了一眼,連走廊儘頭的垃圾桶都沒放過,確認沒人後,才往前湊了半步,聲音壓得像蚊子哼:“你們……打算啥時候動身?”
“就借這次假日。”李正剛的聲音更低了,眼睛警惕地瞟著窗外,窗簾沒拉嚴的縫隙裡透進點微光,照亮他眼裡的緊張,“帶著老婆孩子去南方,老婆孩子坐飛機去澳國旅遊,他們在那邊等我,我走山裡那條暗道,早就踩好點了。”
王福生喉結使勁滾了滾,點了點頭,聲音澀得像砂紙磨過:“路上……千萬當心。”他沒再說彆的,隻是把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心裡像壓著塊千斤重的石頭——這一彆,怕是再也見不到了。而他自己,還得在這不見底的泥潭裡,一步一步往前挪。
“要是沒這檔子事,該多好啊。”李正剛望著窗外,眼神空落落的,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咱們還能像以前那樣,你在紀委護著我,我在外頭給你搭個手。”
王福生猛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往身後看了一眼,像是怕有雙眼睛正盯著自己,聲音發虛:“哪有那麼多如意事。我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盯著我的一舉一動,連喘氣都覺得不自在。”
“哎,這或許是我們自己嚇自己罷了。”李正剛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杯壁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開,卻壓不住心底那點莫名的焦躁。他知道這話更像是在自我安慰,可事到如今,似乎也隻能這樣想了。
“希望如此吧。”王福生的笑聲比李正剛更苦,眼角的皺紋都擰成了疙瘩,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語氣沉得像灌了鉛,“但你彆忘了,周永安辦案的能力,在中紀委都是掛了號的。那種人眼裡不揉沙子,咱們千萬不能存半點僥幸心理,不然真是把自己往絕路上推。”他說著,目光緊緊鎖在李正剛臉上,帶著幾分凝重,“什麼時候要走,提前說一聲,也好有個準備。”
“好的。”李正剛點點頭,指尖的力道不自覺加重,杯沿被捏出輕微的痕跡,心裡那點不安卻像潮水般,又漲了幾分。
另一邊,505醫院的會客室裡,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白色的牆壁反射著冷光,將幾位老者臉上的憂慮襯得愈發清晰。幾名穿著白大褂的專家手裡捏著檢查報告,腳步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緩緩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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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長,周永安書記的檢查報告出來了。”為首的是劉昊,他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裡布滿紅血絲,滿頭白發在燈光下格外刺眼。他說話時,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握著報告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
“老劉,周永安他人呢?”唐忠民往前傾了傾身子,眉頭擰成個川字,語氣裡的擔心幾乎要溢出來。他雙手交握放在膝上,目光緊緊盯著劉昊,生怕錯過一個字。
“首長,周書記在檢查室裡睡著了。”劉昊回答,語氣裡帶著幾分心疼,“估計是太累了,檢查完倒在沙發上就沒醒,我們沒敢叫醒他。”
“嗯,老劉,辛苦你了,說說報告吧。”陳世豪接過話,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眼神裡的焦灼藏不住。他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聲音有些沙啞,“彆繞彎子,直接說。”
“好的,首長。”劉昊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文件夾,紙張翻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周書記的身體狀況很不好……他的心臟出了些問題,這是長期加班熬夜、過度勞累導致的。”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抬起頭,透過鏡片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三位老者的神色,想從他們臉上找到一絲緩衝的餘地,可看到的隻有愈發濃重的沉鬱。
“你繼續說。”陳世豪眉頭皺得更緊,眼睛微微瞪起,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來之前,多少知道些他的情況,不用顧忌,照實說。老劉,你是咱們的療養師,我們信你,也需要知道最真實的情況。”
劉昊咬了咬下唇,喉結滾動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周書記的病情……很嚴重。我們五個人會診的結果是:他的肝膽幾年前受過重創,本來就沒完全修複,這幾年又沒日沒夜地撲在工作上,長期超負荷運轉……他的身體,已經徹底透支了。”他說著,將手中的文件夾遞向陳世豪,動作裡帶著一種沉重的儀式感,“我們建議,必須讓他徹底停下來好好休息,我們幾個人為他製定了專門的療養計劃。”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這個過程會很長,但就算這樣……也隻能讓周書記再堅持幾年。”
最後幾個字,像重錘一樣砸在每個人心上。會客室裡瞬間陷入死寂,隻有牆上掛鐘的滴答聲,敲得人心頭發緊。
“那……他還能堅持幾年啊?”唐忠民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一樣沙啞,他猛地抬起頭,眼眶通紅,嘴唇顫抖著,剛才還緊握的雙手此刻無力地垂在身側,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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