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宮。
君且靜靜坐在月台之上,屏退左右,獨自一人坐了一個下午。
他從落日熔金一直看到濃濃夜色著了天幕。
今日依舊是沒有月亮的晚上。
退在一旁角落的內侍看著聖上落寞的背影,心裡不斷歎氣。
春天每月十五的時候,聖上總會到攬月宮靜坐半日。每次都這樣獨自坐著,不說話也不吃東西,一直等著月亮出來。
可聖上哪是在等月亮,而是在想念一個人——故去的榮惠皇後江月眠。
“聖上,該用膳了。”
君且看著厚厚的雲層遮住天幕,尋不到一絲光亮。
“大殿下還在刑司獄麼?”君且淡淡問道。
那內侍如實道“從今兒個上午到現在,大殿下一直在刑司獄審案,尚未出來。”
“讓膳房送些湯水吃食過去。”君且起身,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望月台。
內侍應了下來,卻突然間看到君且的鬢角白了幾縷頭發。這幾年裡,他們的聖上蒼老了很多。
他也是宮裡的老人了,跟在聖上身邊很多年,看著聖上承襲一國之君的位子,到後來生兒育女,再到皇後故去、骨肉分離。
坐著一國之君的位子,其實有很多迫不得已。
刑司獄內,昏暗陰冷,空氣中飄散著一股幽幽的血腥氣。
牢獄裡各色刑具排布,上麵的鮮血未乾,時不時傳來一聲聲痛苦的嘶吼,在這陰暗潮濕的監牢裡更顯得格外恐怖。
“啊!啊!”兩道鐵鉤穿透了琵琶骨,深可見骨,血肉橫飛。
夜梟靜靜持劍站在君燁身後,聽著囚犯痛苦掙紮的聲音無動於衷。
“停。”
一道清冷至極的男聲響起,打斷了獄卒下一步的施刑。
君燁一改往日的素衣,今日卻一身玄青色衣裳,襯得整個人越發麵色白皙,眉目冷淡,仿佛要隱匿在周圍的昏暗裡。他把玩著手裡的青玉竹筆,手指骨節修長,青筋微凸。
君燁微微抬眸看著對麵已經受刑的人,語氣含霜出聲道“如若不願意招供,還有彆的刑具可輪番用上一遍。”
“呸!老子不服!老子就不招供,有本事你把老子弄死!”那罪犯語氣狠惡,一直盯著君燁的臉。
。
君燁清脆一聲放下竹筆,冷眼看著垂死掙紮的罪犯,眼神逐漸幽深。
“項飛,為官十年,官至一州領軍教頭。十年間收受賄賂三千兩,霸占田地百餘畝,逼死十五人販賣二十八人……你這十年,可真是罄竹難書呐。”
那叫做項飛的囚犯冷哼了一句,“我無妻無子,孤家寡人一個,我既然做了便敢認,要殺要剮隨便!”
君燁輕笑一聲,“無妻無子?那被你藏在汝南鄉下莊子裡的妻兒可不知是何人了。”
“你彆動他們!你不許動他們!你要是動了他們,我詛咒你下地獄!不得超生!”鐵鏈因為掙紮叮當作響,有些癲狂的聲音響徹在牢獄裡。
君燁抬手撐著光潔的下巴,看著那人死死掙紮的樣子,眸色如冰。
“你犯的罪,可是連坐。輕則妻兒終身為奴,流放貧苦之地。重則當街斬首,屍骨無存。”
夜梟看著這罪犯,心裡不斷冷笑。這人為非作歹那麼多年,多少無辜人枉死,冤魂難安。
君燁慢慢起身,轉了轉微酸的手腕,“繼續上刑,直至簽字畫押。”
詛咒他永墮地獄不得超生?這般惡毒的話,他可不在乎。
他已經是見過地獄的人了。
刑司獄的獄卒見大殿下終於走了,不禁長長舒緩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