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不斷地撕咬自己的手臂去分散注意力,也阻止不了自己的本能。”
“我爬向了那堆快要腐爛掉的肉……”
說到這,少女的聲音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隨後停了下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他們很開心……無比的開心,看見我吃了我阿媽的肉之後。”
“這就是他們想要看到的。”少女的語氣冷漠,好像講述地不是她自己,而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們……是一群畜生。”
到最後,少女仿佛下結論一般重重地說道,卻也是壓著自己的聲音不讓外麵的人聽到。
“……”
我大概明白,少女的眼中為什麼會有那種深沉的失望感了。
我輕輕蹭了蹭少女的肩膀,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那是血海深仇,更是人間最純粹的惡意。
恰恰是最純粹的惡意,才令人難以釋懷,日積月累的失望,對人間的失望,釀成最深沉的絕望。
朝代,世道,人性,幾個毫不相乾的詞在這一刻卻如同實質般交錯在了一起,明明晃晃的映出了“吃人”二字。
這不止是物理意義上的食人,更是在精神層麵,剝削壓榨又怎麼不算另外一種食人肉呢?
“那你有沒有想過……反抗,或者逃走?”我輕聲說道。
“有。”她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原本纖細白皙的右手上卻有幾條難看得像蜈蚣似的傷痕,“這就是結果。”
“……”
“我可以帶你逃出去。”
“你……?”少女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隨後又自嘲自諷似的搖了搖頭。
“沒用的,我已經嘗試過了不止一次。”
“順便一提,你的匕首在你昏迷的時候已經被摸走了。”
我笑了笑,“匕首隻有偷襲的時候才有用,正麵單挑就算給我把匕首我也打不過一個赤手空拳的成年男性。”
“它並不重要。”
少女皺了皺眉頭,隨後像是想通了什麼,將眉頭又舒展開來,“所以你有其他辦法是嗎?”
我又重新瞥了一眼少女,發現她並沒有跟我們一樣被綁起來,“有,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沒有被綁起來。”
“因為我跑不了。”
少女掀起了自己的裙褲,腳踝處有一圈猙獰的傷口,“我之前嘗試著跑過,後麵被他們發現了。”
“他們挑斷了我其中一根腳筋,不過估計是肌腱。”
“但是就算如此……”少女站起來嘗試著走了幾步,額頭便開始冒冷汗,臉色也變得痛苦了起來,“就連走路都還是很勉強。”
“所以,我大概是跑不掉了。”少女重新坐了回來,單單是那幾步路就已經讓她有些氣喘籲籲了。
很難想象這是剛剛那個不卑不亢的少女。
我對這個陌生的少女產生了濃重的好奇心,“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重要嗎?”她反問道。
“名字是一個人活過的證明。”我一字一句的說道,“倘若你死了,但是我還記得你的名字,你在這個世界就不算是一無所有。”
說起來也有點可悲,我們都一樣,如果說隻能以這種方式在這個世界留下自己存在過的痕跡的話。
倘若我死了,良會記得我,秧應該也會記得我,沒準瓊華,翠兒紅兒她們也會記得我,可能還得算上崔先生還有店裡的夥計,除此之外大概就沒什麼人知道我的存在。
這就是我在這裡世間所有的羈絆的了。
而看著眼前孑然一人的少女,她已經沒有了父母,從她的眼中我看不到她對對這個世間的牽掛。
憐憫也好,可憐也罷,我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哪怕是為她在這個世間留下一份記憶,一份我曾記得她存在過的記憶。
她沉默了片刻,輕啟朱唇,“我叫禾瑤。”
“禾苗的禾,瓊瑤的瑤。”
“挺好聽的名字。”
“嗯,我阿爸以前讀過書當過官,是他給我取的。”
“我叫穗。”
“稻穗的穗。”
“這不是全名吧?”少女微微有些不滿。
“你也說了,名字是一個人存在過的證明。”
“你想知道我全名?”我挑了挑眉頭,除了良,我還沒有第一次見麵就告訴過彆人我的全名,都是說穗。
“嗯,你要是死了,我也會記得有你這麼一個人活過。”禾瑤的眼神顯得有些認真。
道理倒都被她說了過去。
我失笑道“滿穗。”
“好。”她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那麼……說說你的辦法吧。”禾瑤正色道。
“我的衣服,胸口的隔層裡麵,有一包藥粉。”
那足足口有一人大的鍋明晃晃地擺在我的眼前,這要是不給他們加點佐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說完這句話後,我便使勁地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有種絲絲縷縷的昏沉感。
是因為缺氧導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