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誰不知道禦史王有仁此人目的性極強。被他彈劾的少有低於正五品的官員。今日這是怎麼了？竟然彈劾一名禁軍都頭，這小小的都頭也值得王有仁出手？
禁軍都頭按品階有正八品的，也有一些從七品的，都是統領百人隊，屬於禁軍的低層武官，真真拿不出手。
趙匡胤也是一臉狐疑，禦史彈劾武官起碼也是都虞候一級的，這彈劾低品階的基層武官著實少見。
而據他所知，這孫延召前些日雖有一些出格之舉，可也並非是他主動挑起的，不過是被動出手罷了。他倒是要看看這王有仁作什麼妖。
“講！”趙匡胤高聲說道。
“是！”隻聽王有仁接著說道：“陛下，這孫延召欺君罔上，他乃是定州孫氏之後，去年孫延召因張龍兒一案刺配滄州，想不到他戴罪之身一年之後竟以夜梟軍都頭的身份歸來，實屬可疑。且此人臉上並沒有刺青，顯然其中有諸多疑點。此乃罪狀一！”
趙匡胤身子微微前傾，饒有興趣地盯著王有仁，仿佛在欣賞一場蹩腳的表演。可聽著聽著，他眼底那點興致便化為了冰冷的失望。“弑君者”的名號在江湖上已是沸沸揚揚，他這堂堂天子更是洞若觀火。可笑這王有仁，拿著雞毛當令箭，對真正驚天動地的功績一無所知，隻會在這等細枝末節上大做文章。這等眼盲耳聾之輩，也配當禦史？
他也想聽聽還有多少條罪狀，喝道：“接著講！”
“是！”王有仁接著說道，“孫延召欺行霸市，開‘椒宴’鋪子，大肆斂財，金額巨大，實是搗亂民生，罪大惡極！此乃罪狀二！”
這鋪子趙匡胤也知曉，無非就是售賣一些胡椒等香料罷了，怎麼到了王有仁的口中就成了欺行霸市？他心中多少有些不耐煩了，“接著講！”
“十日前，孫延召私自領兵出城且殺十數人，按照《宋刑統》此乃‘乏軍興罪，應對孫延召做出處罰。且此人有私役軍士等行為，此乃罪狀三！”
“可還有嗎？”趙匡胤問道？
“目前臣就查出這些，還請陛下下旨，把此人收監，再細細調查其他的罪狀，後一並處罰。”
這罪狀一和二，趙匡胤沒當回事，可這罪狀三……
趙匡胤也是禁軍出身，深知這“乏軍興罪”可處極刑。若真是擅自做主領兵出城，確實是犯了大忌，非得讓他吃些苦頭，長長教訓才是。
他站起了身，“黨進何在？”
侍衛親軍步軍司指揮使黨進，算是孫延召的頂頭上司了，他聽聞趙匡胤呼喊，趕緊從人群中出列，“臣黨進在。”
“我且問你，你身為步軍司的指揮使，可知夜梟軍出城一事？”
黨進雖不喜那孫延召囂張跋扈，可也更不喜這幫陰險的禦史，“出城一事，臣知曉！”
“可記錄在冊？”
“厄……夜梟軍副都頭寧不缺找到我，說要領夜梟百人出城拉練。陛下，這夜梟軍是按照斥候的方式訓練，去野外訓練再正常不過。也不會每次都上報！步軍司的其他隊伍也經常出城訓練，這等小規模的，按慣例不需要記錄在冊。”
趙匡胤也統領過禁軍，這裡麵的門道他當然清楚，隻要有黨進確認，那就不算什麼事。又把目光轉向了王有仁，那意思你也聽到了，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王有仁趕緊說道：“陛下，那晚夜梟軍血洗了城外土地廟，死傷者眾多，這訓練歸訓練，又怎會無故殺人？我懷疑這是孫延召私役軍士所致。”
黨進一聽“血洗土地廟”，粗黑的眉毛猛地一挑。他平日裡沒少受這幫禦史的窩囊氣，此刻心頭竟莫名生出一股快意——孫延召那小子雖說囂張，但這回可是結結實實替他、替所有武官，抽了這班文官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當即把腰板一挺，聲若洪鐘地反駁道：“王禦史此言差矣！此事末將一清二楚！那晚夜梟軍乃是例行拉練，恰好在土地廟撞見一夥藏匿的江洋大盜。孫都頭當機立斷，為國除害，擊殺十數人。經步軍司與開封府聯合勘驗，其中多人榜上有名！王禦史，依末將看，孫都頭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倒是您……莫非是在替那些賊人鳴不平？”
黨進說完，得意地瞥了王有仁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過。
趙匡胤心中暗笑，這莽夫倒是會順竿爬。他麵上卻不露分毫，隻是淡淡開口，將話題拉回正軌：“如此說來，這第三條罪狀，也是子虛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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