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過後，天氣驟然進入了冬天。
顧北城換上了縣衙準備的新襖子，可那冷風刮得臉生疼。
他扯了扯棉被，將牛車上昏迷的辰曦和顧北亭蓋得嚴絲縫合。
他的旁邊蜷縮著一個小孩，是那個在暴亂時被他他撿到然後交給顧北亭照看的孩子桑洄。
昨夜清查人口時沒有找到他的娘親，想來是已經死在了惡傀手下，他父親早些年就死了，家裡再沒有親人。
這次縣城裡也多了不少孤兒，賀鴻在走之前已經做了安排，城隍廟如今由縣衙掌管，裡麵養著那些孩子。
本來桑洄也該去那裡的。
可這孩子在知道娘親不在了之後便蹲在顧北亭身旁，拽著他的不說話也不睡覺，隻一個勁地默默流淚。
柳青來帶他去城隍廟，他拽著顧北亭死活不鬆手。
看樣子，像是把顧北亭當做了最後的歸宿。
小孩兒哭得太厲害，又是剛失去母親的孩子，顧北城不忍心，便同顧景淙商議先將這孩子帶回去。
如今家裡不缺銀子，多養他一個也沒什麼。
顧景淙趕著牛車往城外走，這牛車那日被他丟在一條巷子裡，竟難得得毫發無傷，昨日下午他便去找回來了，隻是車上的東西沒了。
牛餓了兩天，見到顧景淙時差點將他咬了。
“兩日沒回去，家裡人恐怕擔心得不行。”
顧景淙趕著牛車慢悠悠穿過擠在城門口與家人團聚的百姓身上。
瞧著他們抱頭痛哭，他這才後知後覺這兩日過得水深火熱萬般凶險。
當時他真的嚇得不行，就怕再也回不去家了。
不過還好，他還活著。
隻是……
顧景淙回頭看了眼車上躺著的兩人，憂心又自責，“也不知你娘和北亭什麼時候能醒。”
“這次都怪我，沒能保護你們娘仨……”
顧景淙自責到一半，忽又想起那日在杜淮錚家的院中，辰曦從高牆躍下，揮揮鞭子便解決了讓他們一群大男人都難以對付的瘋子邪祟，於是剩下的自責有些說不出口。
他默默將自責咽回去，專心趕著車出城。
“他們會沒事的。”顧北城看著躺在身旁的兩人低聲輕喃。
他們不會有事的！
若阿娘醒來，他無論如何也要讓阿娘收他為徒。
他一定要成為炁師！
他再也不想像現在這樣遇到危險卻什麼都做不了。
曾經的他以為好好讀書，好好練功夫，他就能保護現在的家人，將來就能為父母洗刷冤屈複仇，奪回屬於他的一切，然後做一個仁義的明君，讓這個岌岌可危的、長滿蛀蟲的國家得以新生、枝繁葉茂、海晏河清。
可他現在才明白，現在的他連最簡單的保護家人都做不到，他還是太弱了。
他的敵人不僅僅是那些讓他家破人亡的人，他的敵人還有那些強大的，殘害黎民百姓的邪祟。
他要成為炁師！
他不僅要做一個仁義的明君，他還要做一個強大的明君，強大到能夠保護家人，強大到能夠保護黎明百姓。
顧北城垂放在雙腿上的雙手緊緊握成拳。
一股難以言說的悲痛將他籠罩著。
他不想再看到家人在他眼前受傷而他無能為力，那樣的他太懦弱了……
白靈感受到自顧北城身上散發的悲傷氣息，抬頭在他脖頸處蹭了蹭以示安慰。
出了城，顧景淙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外的顧家人。
永安縣封城兩日，顧家人早已擔心不已，這兩日杜月彤和顧瑩帶著家裡幾個孩子每日下午都會來城門口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