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榴藥的衣裳不整,並非做活做的……
醒枝一向跟在趙妨玉身邊,沒跟在趙妨玉身邊,在趙家也是家生子,爹娘疼著,活計不重,平日裡和小姐妹吃吃玩玩把活做了。
榴藥與她們也玩過的,隻是不多。
如今的榴藥,整個人都枯瘦了,衣襟大開,唇瓣上全是乾而翹起的嘴皮,與深一道淺一道的疤。
大冬天的,她身邊就一床破爛的棉花被子,灰的看不出顏色,什麼痕跡都有,還有男人的鞋印子。
醒枝的眼淚控製不住,唰的一下便掉了下來,連忙走過去將被子蓋在榴藥身上,去試探她還有沒有氣。
榴藥躺在那兒,當真就如同屍體一般,半點活氣都看不到了。
榴藥察覺到醒枝的手與那些男人不同,轉過頭來對上醒枝含淚的眼睛,還有些恍惚。
醒枝見人沒事,便用被子將人嚴嚴實實的裹起來。
“能走不能?”
榴藥還有些愣神,但眼睛已經吧嗒吧嗒掉下淚來。
醒枝也心疼榴藥,好好的姑娘遇到這些事,也就是榴藥沒有爹娘,否則看見了不得心疼死?
“王妃瞧少夫人,你能走不能?你彆怕。”
醒枝湊近榴藥耳邊,悄聲道“王妃就是來替你們主持公道的。”
一句話,仿佛無形之中喚回了榴藥的三魂七魄。
一聲淒厲的悲鳴從榴藥喉間爆了出來。醒枝隻是聽著,便覺得有無邊哀寂將她吞沒。
枯瘦的人喊得聲嘶力竭,似乎是想要將自己所遭受的不公都喊出去,脖子上青筋一根根爆出來,眼淚和著唇上的血往下滾,醒枝心疼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想找兩件衣裳來替榴藥穿上,但這屋子裡最齊整的衣裳,已經穿在榴藥身上了。
幸好如今是冬日,衣裳穿的厚。
她將疊翠給她做的那一件梅花小襖脫下來,套在榴藥身上,拔了自己的簪子,想要替榴藥挽個頭發。
但榴藥的頭發太亂,乾枯毛糙,光是梳開便要好一陣。
隻能就這樣是紮成一個大辮子落在身後。
外麵冷,醒枝索性直接用被子將榴藥包嚴實,便抱著榴藥往外走。
她平日裡是沒有這麼大力氣的,她年紀小,姐姐們也不讓她做重活。
但今日她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如有神助一般。竟然能抱著榴藥走的飛快。
胸口好像多了一隻手,緊緊攥著她的心,身上的榴藥每哭一聲,醒枝便更恨宋家一分。
沒有誰家會這樣作賤丫鬟。
丫鬟的命也是命,就算再不值錢,那也是個人呢。
榴藥當初在府裡的時候,時常穿著一件石榴紅的裙子,那是五姑娘賞她的。
轉起來就像一朵盛開石榴花。
如今的榴藥,像一顆乾癟到極致的果實,還掛在樹枝上,但已從內裡開始腐朽。
醒枝覺得,可能也不是她力氣忽然變大了,而是榴藥太瘦了,瘦的連她都能將人抱起來。
醒枝力氣不夠,做不到打橫抱著,隻能抱小孩一般,直直的,有些艱難的抱著榴藥去尋趙妨玉。
她走得快,抱著個人,一陣風似的去追趙妨玉的腳步。
榴藥哭的喉嚨都泛出腥甜,她一直哭,哭的肝腸寸斷。
終於……家裡終於來人了……
榴珠已經死了,她答應了榴珠,要守著姑娘,等家裡來人替她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