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妨玉啟程回鶴王府,徹夜不歸,也就是周擎鶴不計較,但她也不能時常如此。
大夫人不攔著,隻把趙妨雲喊去與趙妨玉道個彆。
風雪下,趙妨雲這一身未免過於簡樸。
趙妨玉想也不想,隨手從頭上拔下來一根流光溢彩的珍珠簪子,緩緩簪進趙妨雲的發髻。
趙妨雲想要避開,卻被趙妨玉輕斥一聲“彆動”,她便老老實實站著了。
“蚌母吞入砂石,在體內孕育數年,才能長成一粒珍珠。”
“往日不可追,來日之路,全在你自己。”
趙妨雲眼眶通紅,趙妨玉又替她將頭上的簪子一一扶正。
“女子的體麵,未必要男人給,好好琢磨琢磨開鋪子,也不是小姑娘了,該學學如何立起來,你如今是雙生子,總得想想它。”
那些壓箱銀子都是死的,不如鋪麵莊子這類有固定產出的資產好,趙妨雲若是聰明,將來總有一日,能自給自足。
靠哥哥,靠家裡,總不如靠自己。
趙妨玉在漫天飛雪裡離去,大夫人看了眼趙妨雲,長歎一聲“你若有心,待生下孩子,多去看看你長嫂吧。”
梅循音的陪嫁也少田莊,但如今經營的紅紅火火,大夫人也不能真看著家裡的姑娘被人欺負成這樣,尤其是年前才發生了李書敏那一件事。
真是……世事無常,誰能想到,都已托生到這樣的富貴人家,還能遇見這許多煩心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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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了朝,周擎鶴便換了衣裳,此時懸壁已經回來,跟在周擎鶴身後,一點點將今日公堂上的事都說出來。
周擎鶴落筆的速度一頓,隨即便將寫了一半的紙張扔進一旁的香爐裡。
“世間女子多不易,怪不得她總與我說,想要將這世道變一變。”
世間女子多不易,她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
周擎鶴想不出。
寒冬臘月,周擎鶴闔上眸子,腦海裡想的都是趙妨玉。
“去查查,有沒有遺漏在外,與宋家有牽連的農戶。”
懸壁嗯了一聲便出去,留周擎鶴一個人在屋子裡沉思。
寒風壓過紅梅枝,今日的雪花沒有昨日的大,細碎如鹽粒。
落在紅梅上也不融化,積攢一層淺薄的雪白,經一個冬夜,蛻變成一層晶瑩的冰殼。
周擎鶴比趙妨玉要更為熟悉官場,趙妨玉大概不知,這官場背後的門道。
京兆尹背後的靠山,不是明麵上的兵馬司,而是楊故山。
榴珠的死與榴藥的傷,多半會找小廝頂包,至於那荷花池裡的層層屍骨,也能說是小廝之間聯手包庇。
趙妨雲的傷算伺候的老媽子不用心,欺上瞞下,他本人就是一泡爛泥,被人欺瞞也不是猜不到的事。
隻看這番說辭京兆尹信不信,或者是花的銀子夠不夠多。
周擎鶴鮮少看見女子的困境,但他如今知曉了。
腦海裡閃過一張張趙妨玉的臉,屋子裡暖融融的,周擎鶴就這樣支著下頜睡了過去。
趙妨玉來時便看見一張睡顏。
周擎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這一個年過來,周擎鶴忙的不輕,如今不少官員都要入京述職,周擎鶴怕是在考察,那些人能為他所用。
既要隱晦,又要防止皇帝察覺,周擎鶴處處受限,但也一直不曾鬆懈,是以三皇子府上都被錦衣衛鑽成篩子,周擎鶴的鶴王府,至今也沒傳出過什麼醜聞。
最多不過小夫妻舉案齊眉罷了。
趙妨玉替他蓋了一張薄毯,忙活完這一陣,被書房的暖氣一轟,她也困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