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遙離開京都那一日,趙妨玉沒去送她,沈婉與拳師去送,趙妨玉要她們帶了一個口信。
“十四州終有開到朔北的一日。”
十四州賣的是香露,江南的十四州在她的示意下,開放了第一個特產版塊。
特產自然是賣得貴的,便宜的物件進不了十四州的大門。
趙妨玉的書房與周擎鶴的坐落在一處,一牆之隔。
原先的那堵牆被周擎鶴打穿,中間做了個月洞門,若是有人來,便用屏風遮住。
“怎麼兩步路也走不得?”
周擎鶴直接從月洞門過來,捏住趙妨玉的手試溫度。
暮春時節,天氣變幻莫測,前兩日熱的要擺冰盆在風口,如今下了幾場大雨,人們又陸陸續續穿上春衣。
趙妨玉瞪了眼周擎鶴,一雙手在算盤上快速撥弄。
建造地宮,是得拿銀子砸的。
銀子趙妨玉有,問題還是出在人上。
周擎鶴當初想著將祥雲幫隱匿起來,免得暴露,也免得她身邊有人不忠心,泄露機密斷了她的生路。
如今他水路上的布置已經完善,也可放心說了。
“你可知道祥雲幫?”
趙妨玉撥弄算盤的手一頓,纖細的筆杆子在紙麵上記錄下一個數字,再抬頭去看周擎鶴,清淩淩的目光乾淨透徹,宛如一灣清冷的山泉。
周擎鶴將趙妨玉的茶換成補藥飲子,頂著趙妨玉越發微妙的目光,堂而皇之的搬了把圈椅坐在她身旁。
“這本是我為你留的後手。”
趙妨玉眼眸之中升起的詫異愉悅到了周擎鶴,他放鬆的往圈椅裡靠了靠,繼而柔聲道
“江南水網遍布,水道不僅連接上京與江南,甚至還可出海。”
“原先想著,最好是將你從江南送回隴西,萬不得已之時,也能將你送到海上,避免一場災禍。”
周擎鶴與趙妨玉想的差不多,隻是她手裡沒有這樣多的人,所以做不到這樣的規模。
祥雲幫是一直活動在江南水域上的老幫派,原先隻是不入流,做些打家劫舍的活計,後來趁著水災,便在水域上做起了正經營生。
如今已經算是徹底洗白,是江南水運船幫數一數二的存在。
周擎鶴見趙妨玉修長如柳葉的眉尾輕輕一挑,心裡的滿足之感無法言語。
他是男人,總不能讓趙妨玉事事都替他籌謀。
“另外,水運航道上,翔騰幫也是我的人。”
周擎鶴將趙妨玉帶去自己的書房,在趙妨玉越發清澈的目光中,緩緩開啟暗格,將其中兩塊異形的令牌取出來,放入趙妨玉的掌心。
金屬的冰涼質感讓人下意識泛出一層雞皮疙瘩。
有些沉手的重量在趙妨玉眼中完全不是負擔!
真是瞌睡了來枕頭。
要什麼來什麼。
趙妨玉將兩塊令牌放回暗格,對周擎鶴道“先放你這兒。”
周擎鶴信得過她,她自然也信得過周擎鶴。
周擎鶴眼眸含笑,目光柔和到有些黏膩,仿佛摻了什麼粘稠的蜜糖,還未觸碰,便已經拉出細密的糖絲。
趙妨玉麵頰發熱,快步回到自己的書房,繼續劈裡啪啦的打算盤。
周擎鶴沒有阻攔,看著趙妨玉嬌嬌俏俏的離開,發髻間的步搖一搖一晃,宛如小貓的尾巴,一下一下,晃的人心繚亂。
有了人手,趙妨玉問周擎鶴要一份祥雲幫與翔騰幫的人員表單。
這東西周擎鶴手頭沒有,隻能告訴趙妨玉一個具體的數字,趙妨玉先計算著,周擎鶴發出信去,叫祥雲幫在替十四州送貨時,摻一份表單進來。
地宮不是小工程,換做皇家地宮,光是一個便要建造數年,還要大興土木。
但趙妨玉要的地宮遠不比太過華麗,與其說是地宮,不如說是一個大些的密室。
這個地宮存在的意義,就是囤積糧草物資,建造起來相對簡單快捷。
趙妨玉在輿圖上挑位置。
地宮裡的物資肯定是要大批大批進入的,最好的法子便是裝作這些物資出海去了。
旁人也不會細究去處。
但出海需要經過市舶司,這一關又過不去。
趙妨玉化整為零,又有些太慢了。
周擎鶴見趙妨玉想的認真,去邊上放下一扇紗簾,轉身出去找武師傅加練。
兩人各忙各的,每日裡相處的一時半刻,也不再如同初初成婚時難熬。
·
沒等趙妨玉解決如何將物資運入地宮,崔家在朝堂上又乾了一件大事。
周擎鶴得到些許風聲的當夜,皇宮之中緩緩行出一輛馬車,無聲無息到了三皇子府,接上三皇子後,緩緩進入暗夜之中的皇宮。
禦書房裡,皇帝看著崔子敏送上來的折子,心中火氣大盛。
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仍舊不死心的盯著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心中的期望沒有實現,上麵的東西越看,越是叫人難過。
三皇子一進來便跪在禦書房的地板上,有一層地毯鋪著,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難熬。
但最難熬的還是禦書房之中幾欲起火的緊張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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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言不發,偶爾看向三皇子的眼神陰冷而充滿怒火,他一動不動,三皇子便嚇得不敢動彈。
禦前的人早已知道內情,站在邊上恨不得隱形,小全子如今已經升任,跟在錢江平身後。
方爾清也成了新的姑姑,捧著茶盞留在殿門處的陰影中。
禦書房裡隻有香爐裡飄出的嫋嫋青煙是活動的。嫋嫋白煙飄忽不定,緩緩上升,又陡然轉變方向……
氣氛壓抑到幾乎讓人無法呼吸,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禦前的人每一根汗毛都繃緊了。
今日之事,彆說泄露出去,單單是皇帝不高興泄憤,他們這一批都得去黃泉路上作伴。
皇帝一點一點看著崔子敏送上來的折子,館閣體端方清正,不存在看不清楚這一說,皇帝也不曾到老花的時候。
上麵白紙黑字說的清楚明白,將誰人交接,誰人貪墨,誰人運輸,寫的清清楚楚,皇帝倒巴不得自己此時是老花,好看不出自己眼前端端正正跪著的兒子是個多麼混賬的畜生!
三皇子察覺到不對,一路上向人打聽也沒打聽出半個字,擺明了是他惹上了麻煩,此時看皇帝如此震怒,還要強壓怒火,不由麵色慘白。
皇帝越看,指尖轉動念珠的速度越快。但念珠再是一圈圈的轉動,也消不去半分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