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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黑鳥(1 / 2)

陸揚名坐在兩刃峰的石崖邊,一遍又一遍用清水洗滌著長劍,即使這把劍已經明亮得如同鏡子一般,他還是無聊地重複著。

拜入仙劍門已經兩年了,他又是在殺伐最重的執法劍堂,這些時間他殺了許許多多的魔道,又或是說許許多多的人,他們多少都有些罪惡,有的人因為欲望作惡,有的人因為仇恨作惡,有的人因為執念作惡,他們利用法術隨自己意願地支配殺戮凡人,最終迎來了清剿。他們在自己的地盤上,自稱為神明,將惡的火焰隨意潑灑不在乎燒到了誰,但當破邪劍出現的時候,這些原本無所不能的惡全都不堪一擊。

在一次次除魔任務中,陸揚名隻覺得手中的劍越來越快,以至於當劍鋒劃過敵人的身體時,他的感觸變輕了太多,他竟然習慣了殺人。當意識到這一點時,陸揚名連揮劍都變得困難。

他本想叫鄭到出來聊聊天,但鄭到似乎比他更忙,他每天隻休息兩個時辰,有數不儘的工作需要完成,因為他隻剩了一條手臂,所以必須付出成倍的努力。陸揚名當然不希望好兄弟這樣,他準備在什麼時候或許可以拉鄭到一把,但鄭到似乎不需要他也能成功。

陸揚名有時挺佩服鄭到的,他的揮劍總是堅定,不留餘力的,他似乎從來不會遇到自己這樣的煩惱。

“陸師兄,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某個稚嫩的女聲將他的注意力拉回來。

陸揚名回頭看了看這位非常年輕的師妹,眨了眨眼,她叫什麼名字來著?他不太會記人名。

“我剛剛完成了任務,在這邊休息一會。”

師妹看見那雙清澈的眼眸,感覺心跳都加快了。兩刃峰的石崖上寒風瑟瑟,白雲如海潮般逼近黑色山壁,隨後滾動著翻湧破散。一個想法出現在師妹腦中,這裡隻有她和陸揚名兩個人,他們可以說許多話,彆人都不會知道。

“怎麼了?”陸揚名笑著問到。

師妹的臉忽然紅了,她急忙取出一個信封:“這是新的任務,劍堂師兄讓我帶給你的,我找了你好久。”

“哦。”陸揚名將劍收入妙手空空後起身,他接過信封,神色認真:“又有魔道?最近魔道太多了。”

師妹說到:“最近下麵在打仗嘛,魔道多也很正常。師兄也不必這麼勞累,休息一段時間也無礙,就坐在這看看雲也好,就算你不去管他們,有一天他們分出勝負,天下太平了,魔道自然就少了。”

她覺得這位陸師兄法力高強,做事認真,還平易近人,哪裡都好,就是有點太死板了,彆的師兄一次任務巴不得做越久越好,這樣才好利用職務之便撈好處,偏偏這個陸師兄不懂這些潛規則,不會要好處不說,即使是吃力不討好的任務,他也跑得最快。導致劍堂許多弟子背地裡講他壞話,陰陽怪氣那位大俠怎麼怎麼樣,那位大俠怎麼怎麼樣。

陸揚名眉頭微皺:“就算凡人打仗我管不著,但有人用法術對付普通人就是不對,這根本不公平。這種事如果我們都拖著不去管,下麵會亂成什麼樣子,又有多少人會因此送命?我怎麼可能置之不理而在這看雲?”

師妹沒想到自己好言相告,陸揚名反而有些急性,倒是成自己不對了?她對陸揚名好感消減了些:“陸師兄,這天下這麼多人,動蕩與苦難是常有的事,魔道就像野草一樣,一茬一茬在這些苦難中瘋狂生長。你隻憑一人一劍,能救多少凡人?”

陸揚名認真看著她說到:“救不完,也要救。”

師妹一時語塞,本來還想將陸揚名留下來的,現在看來有點話不投機半句多了。

陸揚名見此不再管她,禦劍飛天,沒入雲海之中,投向了下方無窮的戰火。

師妹歎了口氣,苦笑道:“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這種好人?可是好人沒好報呀。”

彼時正是梁王朝末期,瀚國的鐵蹄還未踏破拒北堅城,但王朝內部早已腐朽不堪,數以千萬計的黎民在水深火熱中煎熬,而貴族豪強們仍不知疲倦地吮吸著他們的鮮血,於黃金與絲錦中醉生夢死,在龐大統治係統的底層,這些草民乾癟、貧弱,絕望從每個人眼中滋生。而他們卻不得不抬著大梁這駕大車,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未來,有的人已經認清了,有的人還在抬著。

這時四州之內六賊並起,殘忍的戰爭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反賊之中還有妖人運轉邪異法術,在戰場上無往不利,一座座城池被接連拔下,仿佛勢必要用儘一切力量打碎這駕豪華的大車,用臟兮兮的拳頭揍在那些車中權貴的臉上。這種時候,是賊更惡還是官更惡?正道果真就比這些魔道更加正義?或者說,大家都不乾淨。

安陽城某酒館中走進兩個黑衣男人,在他們後邊跟著五個女孩,最大的有八九歲,小的隻有四五歲,她們衣衫襤褸好像是從什麼地方逃難來。

兩個男人點了一桌好菜,邊喝酒邊吃肉,卻隻扔了兩個饅頭給這五個女孩,並讓這些孩子蹲到角落去,不要影響他們吃飯。

酒館中人看著他們紛紛側目,卻又收回目光,用最小的聲音交談著。

二樓某個青衣白淨男子見到此景,神色不悅,叫來小二尋問:“他們是什麼人?”

小二低聲要說,又有一白衣男子坐在青衣男子桌旁,仿佛也等著聽他的話。

青衣男子看見此人身形高大,容貌俊朗,衣物不染塵埃,腰間錦帶紋繡精致上麵懸掛著價值不菲的玉佩。他眉頭微皺:“哪裡來的少爺?坐我這邊乾嘛?”

陸揚名一愣,隨後說到:“兄弟,我也想聽聽。暫坐一下,一會請你喝酒。”

青衣男沒想到這人這麼自來熟,說到:“誰跟你兄弟?誰要喝你的酒?”

陸揚名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嘛。”

青衣男子一看見陸揚名那開朗的笑容,一時生不起氣來,隻無奈道:“你坐吧。”

小二看了看二人,他們都等著聽,於是他說到:“諸位不知,淮南一帶最近出了夥土匪,那土匪的首領是個女魔頭,她召集了許多人造反,已經攻下了數座城池……”

青衣男打斷他說話:“我問你那下麵是什麼人?你扯什麼女魔頭,又是土匪。他們不是叫太平軍,那首領不是叫太平將軍?”

“是,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小二點頭:“沒想到客官這麼了解。正是因為這夥人造反,讓整個安州不得安寧,征兵的征兵,逃難的逃難。這些女孩估計是遺下的,或者是被家裡人賣掉的。

那兩人是城中金氏商會的人,抓這些女孩,恐怕是要送去當妓。”

青衣男子與陸揚名同時一拍桌子異口同聲:“豈有此理!”

青衣男子還有話沒罵出來,但看陸揚名似乎比她還激動,陸揚名道:“這麼小的孩子當什麼妓?”

小二訕訕一笑,這位公子看穿著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看樣子是沒經曆過什麼人間疾苦,有這樣的反應也正常。大多不過是嘴上罵兩句罷了,又有誰會真為那些孩子做什麼?

小二勸到:“二位消消氣。各人有各人的命,是貴是賤都是命啊。”

青衣男子說:“我就不信命,如果這就是命,那就把它打碎,讓每個人都能選擇自己的命。”

陸揚名看他,這人真是說到他心坎去了。

隨後青衣男子留下些銅板,就下樓去,陸揚名也跟過去。

“你過來乾嘛?”

陸揚名道:“說好請你喝酒,你怎麼跑了?”

“不喝了,沒心情。”青衣男子冷冷道:“少爺,你最好不要跟著我,免得惹麻煩,一會要是打起來了,你躲遠點。”

陸揚名道:“說不定我能幫忙呢。”

青衣男瞥了他一眼:“你?雖然你挺高的,但卻不像會打架的樣子,打架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少爺,你還是省省吧。”

陸揚名也不辯解,隻雙手抱胸在倚在樓梯邊看著。

隻見青衣男走到那兩個黑衣男旁邊的桌子,他點了一桌飯菜,隨後向那五個女孩招手。幾個女孩不停吞咽口水,但目光一直看向黑衣人,不敢過去。

兩黑衣人停下狼吞虎咽,用手巾擦了擦油手。其中一人道:“真她娘不長眼,獅子毛也敢捋。”

青衣男冷冷道:“獅子我沒看見,黑狗倒有兩條!”

剛剛說話那人站起來惡狠狠盯著青衣男道:“道友,路走窄了。”

青衣男也站起來,他雖要矮些,但氣勢絲毫不弱,他再次看向幾個女孩:“你們過來,他們不敢動你們。”

一個小女孩果真往前了半步,另一個黑衣人舉起巴掌就要扇過去。青衣男死死盯著他的手,一朵黑色的火焰在他手中燃燒,他疼得連連甩手,在衣物上熄滅火焰後,他看手心已被燒爛了一塊肉。

兩個黑衣人大怒,青衣男道:“出去打吧,若是你們輸了,放了這些女孩。”

“你他媽活膩了?我們是淮煙門的人!”

“我管你他媽什麼門?打不打?今天你們不打贏我,彆想把這些女孩帶走!”

二人沒見過這麼渾的的愣頭青,但他們也不怕,便與青衣男到街上賭鬥。

這時三人都出去,幾個女孩戰戰兢兢立在牆邊,陸揚名坐在一桌飯菜旁,朝她們招手:“彆怕,他們出去了。”

陸揚名容貌英俊,幾個小孩也覺得他親切得多,再加上肚子咕咕叫,便不管那麼多,圍坐過來,開始吃起了飯菜。其中一個女孩坐在陸揚名旁邊,她年紀稍大,臉上有點臟兮兮,她哭道:“謝謝哥哥。”

陸揚名用手把她的眼淚和臉上的汙漬擦乾淨,然後笑著拍拍她的頭:“不用謝,你們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父母都叫我大妹,這是二妹。剩下這些妹妹也沒有名字,為了好記就一起叫作三妹、四妹、五妹。”

陸揚名道:“好,沒事了,你們先吃飯吧。哥哥會保護你們的。”

陸揚名用神識看向外麵,隻見青衣男以一敵二招招致命,直取要害。兩個黑衣人有些惜命,不敢以傷換傷,節節敗退。兩方都是練氣中期修士,雖有所忌憚沒用法術,但拳腳招式已然足夠致命。

眼看兩個黑衣人支持不住,這時人群被分開,在許多仆從的簇擁中,一位身著紅底金紋錦衣的年輕人現身。

他一出場便招呼仆從將周圍看戲的人全都趕走,隨後他來到兩個黑衣人身旁:“你這魔道好生狂妄,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當街找麻煩,要是今日讓你逃了,小爺我就不必再混了!”

說罷他拋出一條繩索法器,法器好似一條長蛇向青衣男子纏繞而去,男子身影靈活腳下生風,屢屢躲過。錦衣年輕人向兩個黑衣人罵道:“還不動手!”

黑衣人反應過來,二人蓄集法力,雙掌之間彙聚兩扇巨大的風刀。隻見兩麵風刀揮出,青衣男躍起從縫隙間擦身躲過,然而繩索立馬跟上將他從頭到腳纏了個結實。

此時他發髻脫落,衣物也被劃破,露出雪白的鎖骨,眼中滿是憤恨不甘,這一看原來是個女子。

“喲!還是個美人!把你獻給師父,他老人家一定喜歡。”錦衣年輕人盯著她的身體,上下掃過。

“呸!”女子啐了一口,被他躲開。

他嘲諷到:“性子還挺烈,到時調教一番看你還有沒有這等脾氣。”他說完看向兩個黑衣人:“你們倆找的人呢?”

兩人連連賠禮:“少主,您吩咐的事,我們不敢耽擱,人就在裡麵。若不是剛剛這個不長眼的打擾,我們已經送到您那了。”

說著三人往酒館內看去,隻見白衣男子正坐在桌旁安慰幾個小孩,叫他們不要害怕繼續吃。

那少主大聲道:“今天怎麼這麼多不長眼的東西,趕著想上路了。”

不用他說眾多仆從一擁而上,陸揚名看著他們,從座位上緩緩起身,隨後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好似被陽光一晃,許多惡仆就被撂倒同時變成一條條弧線被扔出了門外。

緊接著,後麵進門的兩個黑衣人就被按住了肩膀。太快了,他們根本不知道陸揚名怎麼來到他們麵前的,兩人頓時被嚇白了臉。陸揚名將這兩人如同捉雞一般也扔了出去。

他來到門口,伸出兩根手指,向青衣女子一指,口中吐出一聲:“破。”隻見青衣女子身上的繩索寸寸斷裂,青衣女子掙脫出來,收攏衣物,警惕地看著眾人。

那少主臉色一陣紅一陣黑,最後額頭有許多冷汗流下,他看著陸揚名:“道友莫非要與這個魔頭沆瀣一氣,你可知道我師父是誰?修行不易,不要自找麻煩。”

陸揚名說到:“好人壞人我還是能分辨得清,至於你師父,若他也是什麼惡徒,我不介意連他一起收拾了。”

“好!”那少主惡笑一聲:“本少就是金氏商會金郎,家師乃是淮煙門長老千變無影手唐仲傑,你們二人可敢通名?”

“陸揚名。”陸揚名絲毫不懼,隨口將名字說出。

青衣女子也不示弱:“陳青蓮。”

“各位山水有相逢!”說罷那少主帶著一眾仆從離去。

陸揚名看看陳青蓮:“你無礙吧?”

她還是繃著臉道:“沒事。”她不看陸揚名進入屋內照看幾個孩子。

陸揚名問到:“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這些孩子我會想辦法送出城去安頓好,如果有家人,我會替她們找到,如果沒有就跟著我。”陳青蓮說完,最終猶豫一下還是說到:“多謝了,陸揚名。”

“你怎麼好像不太喜歡我?剛剛我還救了你。”陸揚名說到。

陳青蓮想起剛剛,麵上有幾分羞怒:“不用你救,我如果拚了命,那三人都得留在這裡。更何況,你是正道,我是魔道,我們注定水火不容。”

陸揚名繼續說:“我隻知道我們都是好人。一個人是正是邪不應該看他所用的法術,所修煉的功法。而應該看他行善還是作惡。我能感覺到,你是個好人。”

女子被他說得一愣,看了他半天,隨後說到:“怪人。”

兩人關係和緩了許多,不久有一隊官兵來到,二人因為帶著孩子無法逃走,被團團圍住。官兵以拐賣兒童的罪名將他們抓住,陸揚名不好反抗。

一則他如果反抗,引來更多官兵,還怎麼帶這些孩子出城?二則,他不願對這些凡人使用武力,他覺得自己既然什麼罪都沒犯,朝廷調查清楚後就該把他放了,這些孩子也會由這些當官的安頓送回。說不定真相大白後金郎那夥人還會被朝廷抓起來,雖說修士他們抓不住,但整個販賣兒童產業裡那麼多人,將他們連根拔起也好。

陸揚名就抱著他這不切實際的想法,被幾個凡人抓入了大牢。

陸揚名在牢裡蹲了半天,他想那些孩子或許已經被官兵送回去了,陳青蓮他倒不擔心,她要是想跑這些凡人肯定攔不住她。誰知陸揚名等半天等來的不是升堂開庭,而是被小卒簇擁而來的晦氣臉管營。

那管營二話不說吩咐小卒拿著棍棒進來一通亂打,陸揚名把他們的棍子拍飛:“什麼意思?”

管營詫異:“有點本事。什麼意思你不知道?這叫殺威棒!想要不遭罪就拿買命錢來。”

“什麼?我又沒犯法你打我乾什麼。買賣兒童的金氏商會,你們去抓他們呀。我可以和他們當庭對峙。”

管營冷笑道:“你犯沒犯法你說了根本就不算,來了這裡你就要服老子管,如果不聽話,再硬的骨頭也給你打斷!”他向周圍人說:“不給買命錢,就不給他吃飯,看他撐得住幾天。”

“荒謬。”陸揚名感覺自己從來沒遇到過這麼無禮的事情:“這難道就是大梁的官兵?”

“你說大梁怎麼了?”管營突然提高聲調,他吩咐旁邊的人:“你們都記下來,這人對大梁不滿,蓄意謀反!”

這時一個眼尖的獄卒看見陸揚名腰上的玉佩,對管營使了個眼色,管營立馬指著陸揚名道:“你那藏的是什麼?一定是贓物,快交出來。”

陸揚名眉頭緊皺:“這是我爹送我的,保平安的。”

“在牢裡,我就是你爹!”管營大叫到。

陸揚名撞開幾個小卒一拳把他打翻,他倒在地上,滿嘴碎牙。陸揚名陰沉著臉:“你們彆太過分了。你們就是這麼當官的,你們這麼當官,百姓們還不得被你們欺負死?”

幾個獄卒一邊攔著陸揚名一邊想把管營扶起來逃跑。陸揚名緩緩說到:“不用走了,說清楚再走。”

不過片刻所有獄卒都被陸揚名關在了牢中,他們眼中已經充滿了恐懼,甚至還有人尿了褲子。

“我問你們,我和金氏商會的案子什麼時候升堂?”

幾人戰戰兢兢地說:“大俠饒命!都是郡守大人,他收了商會的好處讓我們來抓你,這案子已經被打成鐵案了,他叫我們在牢裡把你殺了,當作反賊向朝廷邀功請賞。”

陸揚名拳頭發出清脆的響聲,他這回是真的怒了。陸揚名繼續問:“這種事情多不多?”

幾人回答:“不少,不少,都是郡守叫我們乾的,我們為了保命才不得不這樣。”

陸揚名又問:“那幾個女孩呢?”

“送去商會了。”

陸揚名轉身便走,看見一個青色人影正將牢房全部打開,她召集這些犯人尋起火把,似乎想要放火。

陸揚名叫住她:“你乾什麼把這些犯人都放了?”

陳青蓮說到:“這裡麵都是窮人,惡人在外麵呢。”

“那你為什麼要放火?”陸揚名問。

她繼續道:“我要把城裡搞亂,越亂越好!”

“你究竟是什麼人?”陸揚名感覺自己根本看不透她。

女子看著監牢深處冒出的濃煙與火光,她笑了,她披散著烏黑長發,笑起來很美,是一種苦痛得以釋放的美,是一種枷鎖被打破的美,是像火一樣激烈鬥爭與反抗的美。她說:“我就是太平將軍!”

陸揚名感覺自己受到了觸動,她真是個自由豪邁的女土匪,或者說是女俠。

陸揚名道:“這裡交給你了。我去救那幾個女孩。”

女子認真看著他:“你一定要保護好她們。等到勝利之後,還要記得請我喝酒。”

“當然,我從來言而有信。而且有我在,沒人能傷到她們。”陸揚名點頭。

說罷陸揚名放出金光璀璨的破邪劍,他禦劍而起,化作一道疾速流光衝出監牢。

女子愣了愣,看看自己手腕處的黑蓮標記,自言自語:“師父,此人的實力恐怕與你都相差無幾了。可他看起來卻那麼年輕。”

寧靜的安陽城在這一天之內就亂了,埋伏在城外的太平軍忽然攻城,陳青蓮則在城內率領著內應殺人放火,隨著城中眾多官員的人頭落地。太平軍衝開了安陽城的城門。

陸揚名在商會中找到了幾個小女孩,保護著她們在大亂中藏了起來,而湧入城內的太平軍也仿佛早有預料般的在城中商會以及富貴家族中燒殺搶掠,他們雖避開了平民但對這些世家大族的手段極其殘忍,殺紅了眼一般地進行慘無人道地滅門。陸揚名也開始在心裡質疑太平軍的做法,這些人裡麵有多少是無辜的?

陸揚名藏好幾個女孩後,獨自找到陳青蓮。她此時已經殺了金氏商會中的修士,隻是金郎逃跑了,她正在追擊。

陸揚名禦劍從天而降,落在她身前:“叫你的人停下!他們不停在殺人!”

幾個跟著陳青蓮的人見到陸揚名紛紛擋在她麵前,陳青蓮分開這些人走上前道:“那些人死有餘辜。”她看看陸揚名周圍,“你救的人呢?”

“她們沒事。”陸揚名繼續道:“女人和小孩也死有餘辜?”

陳青蓮說到:“陸揚名,戰爭就是這樣殘酷。我的人來到這裡攻打這座城,也死了很多。他們把人頭彆在褲腰帶上,也需要錢財需要發泄。我不準他們動城中平民已是極限,那些富人的錢財,反正都是盤剝窮人而來,他們身上都有罪。”

“你讓他們把錢交出來就行了,何必殺人?”陸揚名道。

“你想得太理想了,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有多奸詐,也不知道我們的仇恨有多深。”陳青蓮道。

陸揚名繼續說:“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你們的軍費我來出,我花錢從你們手中買那些人的命!”

“我要的不是靈石,是真金白銀。”陳青蓮道。

“我給的就是真金白銀,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把錢送來。”陸揚名說到。

“十萬兩白銀,你如果能送來我就放他們一馬。”

“叫你的人停手,我自去籌錢。”

陳青蓮吩咐左右:“傳令下去,所有人停止劫掠,到郡守府集結。”

她的話十分管用,左右收到後,騎馬飛快通知各軍。

她看向陸揚名,原本如明星般的雙眼也多了幾分複雜:“我相信你陸揚名,雖然你可能並不理解我,但我的誌向從來都是為了全天下的人。”

陸揚名說到:“前方第三條街左轉,我把孩子藏在最右側那條巷子中,摘下符籙就能看見。”陸揚名轉身禦劍要走,猶豫了一會他轉過頭:“我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但這個世界就非這樣不可嗎?你殺完我,我再來殺你,難道沒有什麼彆的辦法了嗎?”

說罷陸揚名歎一口氣,禦劍飛天而去。

淮煙門中,長老洞府,一聲怒吼傳來:“什麼!你說那人叫什麼名字?!!”

金郎跪著戰戰兢兢道:“他說他叫陸揚名。”

“混蛋,你怎麼惹到這種人物。他可是修仙界這兩年風頭正盛的少年天才,劍俠陸揚名。”滿麵紅光的中年男人高坐首座,他就是千變無影手唐仲傑,他現在真想一掌拍死這個蠢貨,他惹了陸揚名不說,還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師父,他看起來隻是個毛頭小子,有那麼厲害嗎?”

“廢話,他是築基期的高手,精通劍道,為師都要怕他三分,更何況他師父是徐長虹那個怪物。他要想殺你十個你都跑不掉!所幸咱們與他同為正道,傳言陸揚名向來仁厚並不嗜殺,所以你才能逃回來。”

“他既然是正道應該與我們一邊,為什麼會去幫那個女魔頭?”

唐仲傑捏著扶手:“傳言劍俠嫉惡如仇,應該和那幾個孩子有關係,那件事見不得光,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為好。”

“爐鼎人數還差一點,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唐仲傑道:“你說剛剛那個女魔道叫什麼名字?”

“陳青蓮。”

“青蓮,青蓮,真有那麼巧?”唐仲傑自言自語然後大笑:“天助我也,隻要把她抓來就夠了。”

“可是陸揚名怎麼辦?”

唐仲傑罵道:“我們抓孩子他要管,我們抓魔道他管得著嗎?再說了他一個人再厲害,敢衝進門派來找我麻煩嗎?我們這麼多弟子淹都淹死他。”

“師父明鑒。”

唐仲傑道:“你俯身上來,我已有一招請君入甕之計……”

兩日後陸揚名果然帶著從人,拖著幾箱白銀回來。他不僅是仙劍門修士,還是奇珍樓樓主的兒子,他隻要到最近的奇珍樓請求掌櫃幫忙,十萬兩白銀很快便得以湊齊,隻是回去免不了要被爹說教了。

那些將士看見雪白燦爛的銀兩儘皆滿足,陳青蓮也遵照約定沒有再造殺戮。事後陳青蓮留下部分軍隊並派親信駐紮。其餘人則帶著糧食銀兩回歸大本營。

陳青蓮同時對陸揚名發出邀請,希望他能前去太平軍營地做客。那五個孩子要不沒找到父母,要麼父母哭喊著養活不起請求他們收留,最終陳青蓮決定將她們一同帶回營地。陸揚名並不怎麼放心,畢竟那是反賊的營地,於是他便應邀跟了過去。

很快他便抵達了那片村寨,村中人數不少,村子範圍也很大,聽說太平將軍回來了,許多老弱婦孺都前來看望,消息很快傳出,村外也有很多人到來。太平軍為他們分發食物錢財,每個人對陳青蓮感激涕零。

陳青蓮立在車上,穿著普通兵卒的簡陋甲胄,唯一區彆她與旁人的地方,就是她披著一件紅色披風,說是披風其實是一件紅布,有些老舊起絨。但在那些村民眼中她的身影是那麼鮮豔明亮。

陳青蓮望向車後的陸揚名:“上來。”

陸揚名也不推辭,跨上了車,陳青蓮向他伸手,他想這根本沒必要,難道自己還會跌倒不成?但他還是抓住女人的手,她一用力陸揚名就被拉了上去。

“看吧,這些全都是太平軍的一員。”

陸揚名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窮苦百姓,大多都是老人婦女和孩子,他們皮膚或乾黃或黝黑充滿溝壑,體型大都瘦弱矮小,他們擠上前來領取糧食,許多男性兵卒大吼大叫著維持秩序。

領到糧食的人,有的匆匆離去,有的滿懷感激,最讓陸揚名動容的是,許多老人跪在人群外,向著高處的陳青蓮磕頭跪拜,如同是在向著心中的神明朝聖。他們穿著占滿泥汙的衣物,露出來的軀乾乾癟瘦弱,身體蜷縮著看起來那麼小,但當陸揚名看見他們濕潤的眼睛,與微微顫抖的表情,感覺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陳青蓮邀請陸揚名和她一起分發錢糧,他也參與進去,當他看見陳青蓮發自內心高興的表情時,他也感到了高興。

陳青蓮對他說到:“這些人原本都是曆代生活在安州的百姓。他們很多人雖然自私自利愛貪小便宜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但他們勤勞踏實,靠辛苦的勞作在這片土地生存。

但是這裡沒有一塊地是屬於他們的,地都是地主大戶的,他們種出來的糧食,大部分都被地主大戶收走,留給家裡的隻夠基本的溫飽。朝廷還要加重稅賦。”

她冷笑一聲:“朝廷不向有錢人收稅,反而向這些窮人收稅,他們交不上稅就隻有向那些大戶借,或者賣兒子賣女兒給這些世家大族當奴隸。家裡糧食不夠吃,那一年就會有人餓死,借的錢還不上,就隻有一輩子當奴隸,彆人想怎麼侮辱折磨你,就怎麼侮辱折磨你。

我當時就想,憑什麼死的要是窮人。憑什麼死的不能是那些大戶,不能是朝廷,不能是大梁。可當時沒人跟我,他們都怕,太怕了,他們被欺負太久了。

直到今年夏天,淮河決堤了,死了好多人。我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因為他們終於肯跟我了。我們一起衝進那些大戶家裡,一起攻進一座座城市,我們把那些錦衣華食的貴族拖出來打死,搶了數不清的錢,這些本該餓死的難民都活了下來。當然,做這一切的同時也不免殃及無辜,你覺得我做的對不對,陸揚名?”

她認真看著陸揚名,嘴唇微抿,似乎很想聽到他的答案。

陸揚名沉默思索:“為了救人而作惡嗎?”陸揚名問到:“你的目的是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一切?”

陳青蓮說到:“我希望這個世界上人人都能吃飽飯,我希望這個世界上不再有奴隸和貴族,我希望每個人都能選擇自己的命!”

陸揚名聽後一笑:“我沒有資格評判你。你在做一件連我也做不到的事,我也從沒見人這麼做過,即使是很多很厲害的修士,如果要說的話好壞都無法形容你,你是一個很偉大的人。”

陳青蓮聽後,看著陸揚名的笑她也開朗笑起來:“偉大嗎?多謝誇獎。”

陸揚名心情好了許多:“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要請你喝酒。”

“哈哈,彆光嘴上說。”她摟著陸揚名的肩膀:“今晚有慶功宴,咱們一醉方休。”

陸揚名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本不在意,但他敏銳的神識突然發現數股敵意,他向四下看去,幾個領軍將士正憤憤看著自己。他才覺得自己和陳青蓮有些太近了。

這時,有一個婦人推擠著人群大喊:“將軍!將軍!”

有幾個兵卒見狀要將她攔回去,陳青蓮眉頭一皺,跳下車:“怎麼回事?”

“將軍救救我孩子吧!!他快不行了!”婦人哭喊到。

車旁一個小眼睛八字胡的精瘦領軍上前喊到:“不是說今天不要來找將軍嗎?”

婦人跪地:“求求你了,我的孩子真的不行了。”

陳青蓮喊到:“大虎!怎麼回事?”

那叫作大虎的八字胡有身子一抖,他小聲說到:“將軍,隔壁村子的人這兩日好多都得了怪病……”

陳青蓮上前扯住他耳朵:“要死啊你!這麼重要的事你不早說!”

大虎說:“對不起,本來看您太累了。想過兩天再通知您的。”

陳青蓮惡狠狠道:“回來再收拾你!”她看向陸揚名:“我有些急事,這酒回來喝也行。”

“你去吧,人命要緊。”

陳青蓮吩咐:“大虎,二虎,照顧好貴客!”說罷她扶起那婦人,便離開人群。

剛剛那個被陳青蓮罵的麵紅耳赤的八字胡來到陸揚名車下:“下來!那裡是你能坐的嗎?”

“我?”陸揚名一愣決定不跟他計較,氣鼓鼓下車。

八字胡身邊一個高大的男子與陸揚名差不多高,但他樣貌看起來呆一點。八字胡繼續道:“你這小白臉,彆以為長得人模狗樣的就可以騙彆人小姑娘。”

陸揚名氣道:“我騙什麼了?我不是才給了你們十萬兩銀子?”

“你……有錢了不起啊?”八字胡道:“最看不慣你們這些有錢人。我跟你說,將軍雖然英明神武,智勇雙全,但畢竟還是太年輕,見到你這樣的人,有些分辨不清也是正常。但你彆以為這樣,就和她關係多好了,我勸你早點走,彆想騙她,我們都盯著你呢!”

旁邊的高大男子也哼哼著,似乎想凶到陸揚名。其餘幾個領軍也紛紛附和。

陸揚名哭笑不得,他偏偏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他爭鋒相對道:“我是你們將軍請來的,要趕我走也該她來趕。她叫你們照顧好我,我就不走,你們能怎麼樣?”

“你!”幾個人看起來有些惱怒好像將要吵起來。

這時人群中有位老婆婆過來虛著眼睛看陸揚名,她說:“您是劍俠大人嗎?”

陸揚名看向老婆婆表情變得柔和,沒想到有人能認出來他:“婆婆,我不是什麼大人,但我確實是劍俠。”

老婆婆上來饞著他的手,左一句恩人右一句恩人,並叫來鄉裡百姓,一同見過並感謝恩人。陸揚名在眾人簇擁下遠去,紛紛到各家去做客。

原來陸揚名最愛行俠仗義,安州又是他的故鄉,所以當地流傳著一些他的傳說,也有很多人受過他的恩惠能認得他,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幕。

大虎在車旁無能為力地看著這一幕,隻能捶打著車輛不甘道:“完了!他已經得民心了。”

直到傍晚,陸揚名才被大虎從一個大爺家裡拽出來。

大虎緊張說到:“將軍她快撐不住了,你能不能去勸勸她。”

“什麼?”陸揚名也緊張起來:“帶我去看看。”

陸揚名很快來到臨村,一麵桌子一條長凳,陳青蓮正在為一個村民治病,她抓著村民的手,隨著法力流轉,村民的氣色逐漸好起來。可陳青蓮臉色雪白,滿頭大汗。

“下一個。”她有氣無力地說到。

陸揚名攔著後麵的人,抓住她的手,渾厚的法力湧入她的身體,她這才稍微精神了一些。

“你乾什麼?”女子想抽回手,但她發現自己似乎做不到,陸揚名的手溫和有力,他強大的法力令她根本反抗不了。所幸那法力向她傳來,她身上那股疲勞感也漸漸消失了。

陸揚名道:“你根本不會治療法術。用笨辦法利用法力增強這些凡人的體質消耗極大,你的法力已經透支,再繼續下去,損害了根基,以後就再也不能修煉了。”

女子最終還是把手抽回去:“那有什麼辦法?這些病一旦不現在治好,發展成大範圍的瘟疫,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嗎?”

“可你也不能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陸揚名收回手。

“我是他們的首領,你難道要我不管他們?”

“不不。”陸揚名揮手:“我不是讓你見死不救,你可以找我幫忙。”

“你……有辦法嗎?”陳青蓮原以為陸揚名是來當說客的,沒想到他是來解決問題的,她語氣頓時輕柔了許多。

陸揚名右手一翻,手中出現一支支玉瓶,他說:“我有個師兄精通煉丹和醫術,他送了我許多品質極高的療傷解毒丹藥,隻是這些東西我不太用得上。你讓人找個大缸,把這些丹藥化在水裡,一人盛一碗,足夠治病了。”

“你……”陳青蓮感覺陸揚名真是有些無所不能:“多謝了,我又欠你一個人情。”

很快,大虎他們找來大缸,化去丹藥,眾人分食藥水後,病狀迅速緩解,均來道謝叩拜不提。

待到事情解決,陸揚名與陳青蓮同行回去。陳青蓮才終於問出一直想問的話:“你這等的人物,來到此地究竟有何貴乾?”

陸揚名猶豫片刻,最終以實情相告:“其實我是來殺你的。”

陳青蓮被這句話驚了一下,最終還是淡定道:“為什麼不動手呢?如果你要殺我,我想必是抵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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