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到有汴京大司命給他的《百陣大全》,其中有許多實用陣法,這個陣法相當於護國大陣的簡化版。利用此陣他可將修為勉強提升到築基中期,他再吃一些在綠洲煉製的二階丹藥,勉強也能和築基後期一戰。
眾人受他要挾,隻能應允。陣魔精通陣法一道,鄭到傳他陣法,他很快便布置好。鄭到一直在影魔身後挾持著他,讓他也將法力注入陣中。同時鄭到給了災魔一粒解毒丹藥,讓她暫時壓製毒性,一起來注入法力。
如此四人之力集中到鄭到一人身上,令他短時間內,可以爆發出強大的戰力。鄭到隻覺丹田要被撐破,他強忍著並用全意神功,與《十轉經》調節。
待到他實在支持不住,他將影魔扔給眾魔,駕起乘風翼騰空而起。而遠處,屠明正在靜靜的等待著他。
他身上長著巨大的火蓮一樣的紋身一直到頭頂,原本暗紅色的短發也化為長發披在肩頭,他的眼神竟然如此清澈而真摯,看起來根本不像被煞氣控製,他的聲音響起:“玄魔,你死過嗎?你知道人死時是什麼感受嗎,人死時,身體變得比羽毛還輕,飄呀飄,飄到天空之上。天空上有一卷獸皮畫卷,它鋪開來,上麵有你一生的故事。
那些痛徹心扉的,苦不堪言的,纏綿繾綣的,愛恨彆離的畫麵,到了那時你都能夠輕輕地一笑而過,到了那時,所有人就都幸福了。”
鄭到道:“我已經死過很多次了,但每一次我都選擇留下來。”
屠明將刀指向鄭到,煞氣再度磅礴湧出,他道:“那這次你為什麼會選擇前來送死呢?”
鄭到隻感覺一股冰冷的殺意撲麵而來,即使有了許多強化加持,他仍感覺眼前的屠明像一座山嶽。
鄭到左手懸掛在洞窟頂部,右手抓緊破邪劍,無邊的煞氣衝刷著他的身體,但他必須戰鬥。
他說的對,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機會了。為陸揚名報仇的機會,成仙得道的機會,重回中原的機會……
破邪劍亮起金色的光芒,在煞氣河流中這道金光順流而上。
“我來會會你。”
向天闕。
隻見鄭到與破邪劍化為一道白光破開所有煞氣向屠明衝去。這時,萬籟俱寂,血海再度重現,屠明揮刀:“天均。”
鄭到心中湧起一股極端危險的感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輸,他整個人已經逼近極限,隻聽他在白光中怒吼道:“沒有人能夠阻止我!”
破邪劍刺穿了煞氣法象,與屠明刀交錯而過,這是中原劍俠與西荒刀魔唯一一次交手可惜這樣的兩個天才永遠也無法見到對方。
屠明身形一晃,終於支撐不住,跪在紅雲上,他的胸口被刺了一個洞,不斷有煞氣在修補,血還是不停湧出。所有的煞氣都被攻破了,他身上的紋身迅速退去,整個人肉眼可見變得虛弱:“好強的法術。”此時鄭到化作的白光已經衝向了洞門。
“中原人,告訴你一條真理,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摧毀你所看重的一切,這讓我們怎麼能不瘋狂?”屠明似是對著身後的鄭到輕聲說道又或是自言自語,說完最後一句話,屠明無力維持紅雲,向下墜落,幾個魔頭將他接住。
與此同時,鄭到渾身的白光終於消散,他來到界獬背上,洞門之前。他身上從左肩到右腹有一道巨大的傷口。
他左手的劍指還停在心臟前,黑色劍氣環繞,若不是最後關頭他用“禦心”護住心脈,他已經被屠明斬為兩半了。
但此時他也是命懸一線,無數的鮮血噴湧而出,鄭到一步一踉蹌走進洞門,洞門在他進入的一瞬間便閉合了。眾多正道魔道也來不及阻止他。
這時那奄奄一息的界獬王忽然回光返照般站起來,他向著地宮之外跑去,一直向上帶著鄭到不知去了哪裡。
鄭到倒在血泊中,他感覺自己越來越輕,越來越輕,他像羽毛一樣飄了起來,飄向了蔚藍的天空,天空中有一幅畫卷展開,描繪著他的人生。但他並沒有輕輕一笑。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元嬰傳承就在眼前,我絕不能死在這裡。”他腦海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他說得對,他死過很多次,但他每一次都拒絕死亡。
鄭到掙紮著向下飄去,他全心催動全意神功將流血的傷口封住。這一動給他帶來巨大的疼痛,“天均”這招本來是讓人沒有痛苦的死去,但鄭到拒絕死亡,迎接他的自然是活著的巨大痛苦。
鄭到眼睛一陣一陣發黑,卻仍頑強地堅持著,一直堅持著。他服用了療傷丹藥,再將傷處理好,又重新站了起來。
鄭到向洞府內走去。來吧,元嬰的寶藏,其中會有什麼?絕世神通,頂尖功法,稀世珍寶,仙品丹藥……鄭到的崛起之路或許就從這裡開始了。
鄭到走進這座洞府,黑漆漆的,他點亮火焰,洞中空空如也。隻有牆上寫四個大字:“天地不絕”
即使是鄭到也迷惑了,他虛弱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裡怎麼什麼都沒有?”他不願相信,堅持著摸索過洞府內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石頭,希望能找到機關。
但他依然什麼也沒找到,沒有傳承,沒有寶藏,隻有空洞的四個字“天地不絕”。
這一切都是天機道人的騙局!這是他的惡作劇,時隔數萬年,他鋪墊了那麼多,難道隻為了給鄭到這個螻蟻一樣的低階修士開一個殘忍的玩笑?鄭到愣在原地,仿佛看見數萬年前的天機道人,在此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就憑你還想得到我的傳承,哈哈哈哈。”
空無一物的寂靜洞穴中,眼淚自鄭到眼中緩緩流出,他發瘋似得吼出聲來,聲音絕望淒慘,他用雙拳不停的錘打寫著“天地不絕”的山壁,直到血肉模糊:“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不給我機會!為什麼不給我機會!我追尋了這麼多年,我走了十萬裡,從中原走到西荒,我險死還生血戰了那麼多次,你就給我四個字,就給我四個字,我要這四個字有什麼用!老天,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
鄭到痛哭流涕,顫抖著後退,他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牆麵,口中喃喃道:“爹,你隻說這條路又難又苦,怎麼會這麼難這麼苦啊。我究竟還要走多遠的路才能夠到達,究竟還要經曆怎樣的磨難才能夠成功……”
鄭到暈厥過去,他看見一座墳墓,上麵長滿嫩草,墓前碑上刻著四個字:“鄭到之墓。”
他看見一個老人在墓前祭奠,那容貌熟悉又陌生是鄭莫凡,他已經十幾年沒見過這張臉了。老人放下幾瓶劣質丹藥,緩緩離去消失在白光中。
他又看見一個青年在墓前祭奠,那是陸揚名他嘮嘮叨叨說了很多話,最後說到自己都沉默了,他放下破邪劍,緩緩離去消失在白光中。
他最後看見一個女子在墓前祭奠,那是徐青玉,她什麼也沒說,哭了一場,放下一捧野花,緩緩離去消失在了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