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推門聲響起,負責恭送六部九卿出宮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去而複返,默默回到了朱由校身旁,表情很是肅穆。
剛剛群臣商議遼東戰事的時候,天子臉上的狡黠雖是轉瞬即逝,但卻沒有瞞過他的眼睛。
如若他所料不差,隻怕身旁的這位少年天子,心中已是有了新的謀劃。
"大伴,那南京戶部右侍郎李養正是否抵京?"果不其然,不過盞茶的功夫,乾清宮暖閣內的沉默便被打破,年輕天子不辨喜怒的聲音也是幽幽響起。
"回稟陛下,李大人已是抵京多日了。"聞言,老太監便是趕忙回稟道,臉上露出一抹了然。
這南直隸乃是大明的經濟命脈,不僅掌握著貫穿南北直隸的漕運,更是因地製宜的誕生了無數富紳豪商。
但在經濟高度發達的同時,南京的賦稅卻連年降低,遠遠無法與偏居一隅的"前宋"相提並論。
此時天子突然提及前些時日進京述職的兵部右侍郎李養正,估摸著是打算向南方那些家財萬貫,卻用各種各樣手段"逃稅"的富紳豪商們動手了。
"唔,讓他明日進宮來見朕吧。"
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朱由校便依著腦海中瑣碎的記憶,自桌案上尋找著特意被他單獨擱置的奏本。
自從山東白蓮賊首徐鴻儒兵敗身亡之後,曾經在背地裡與他"打擂"的諸多勢力便是銷聲匿跡或"斷臂求生"。
其中包括但不限於兗州魯王府,曲阜的衍聖公府,南直隸的勳貴們以及坐擁漕運便利中飽私囊的有司官員。
而這李養正,便是在漕運恢複之後,由朝中六部九卿,經過"廷議"的方式,新推選出來的漕運總督。
關於李養正過往的履曆,朱由校倒是專門做過了解,知曉其人曾於萬曆年間巡撫兩河,政績不俗,屢次受到萬曆皇帝的嘉獎,並因功擢升為南京戶部右侍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位常年在地方上任職的老臣雖然不是"東林"出身,但卻與大理寺卿鄒元標等人交情頗深。
如若不是朱由校有感漕運積弊多年,公器私用的現象屢禁不止,有意恢複"漕運總督"整飭運河,這李養正極有可能順勢接替"因病還鄉"的汪應蛟,成為大明新一任的南京戶部尚書。
"陛下,在這呢.."
見朱由校不斷翻閱桌案上的奏本,心思縝密的王安很快便猜到眼前年輕天子的心中所想,並將特意被司禮監標紅的奏本呈遞至朱由校麵前。
按理來說,以李養正南京戶部右侍郎的身份,理應在進京當日,便進宮麵聖述職,聆聽聖諭。
但好巧不巧,在李養正抵京當日,有關於遼鎮建奴異動的八百裡加急也被一並擺到了朱由校的桌案之上。
故此,這位理應代天巡狩的封疆大吏,便足足在京中停滯了半月之久,無人問津。
"好。"
順手接過奏本之後,朱由校便神情嚴肅的翻閱起手中奏本的內容,沉重的呼吸聲使得暖閣中的氣氛驟然嚴肅起來。
眼前這封被他短暫擱置的奏本自然是出自於李養正這位封疆大吏之手,其內容無外乎與南直隸的稅收有關。
但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或許是為了劃清自身與"東林"的關係,這位在南京戶部任職多年的高官,竟是十分罕見的提及了尋常官員語焉不詳的"兩淮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