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天色才剛剛大亮,一則由紫禁城而出的消息,便是迅速傳遍了京師的大街小巷,使得無論是剛剛準備前往署衙當值的官員,亦或者已然醒來多時的百姓均是心神驚惶,目瞪口呆。
正值壯年,禦極不過兩年有餘的天子竟是因為偶感風寒,昨夜在乾清宮昏厥,惹得太醫院的禦醫們連夜進宮探視,至今還在天子窗前伺候。
除此之外,有孕在身多時,即將分娩的中宮皇後也在睡夢中驚醒,匆匆趕至乾清宮主持大局。
當消息傳至內閣首輔方從哲的耳中,他一時間便是覺得荒誕,甚至準備號令五城兵馬司,即刻擒拿在城中散播謠言之人。
畢竟前不久他和六部堂官於乾清宮暖閣麵聖的時候,朱由校也是麵色紅潤,瞧不出半點生病的樣子。
前後不過一夜的功夫,天子便重病纏身,甚至鬨到要禦醫們連夜進宮診治的程度?
隻是當方從哲得知這消息乃是由紫禁城傳出,且皇後娘娘明確下達了政務暫且由內閣負責的旨意之後,卻是瞬間呆立當場。
一向乾綱獨斷的天子,居然真的病倒了,並且達到了無法處理政務的程度。
這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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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以西,綿延不絕的群山腳下,整齊劃一的喊殺聲直衝雲霄,訓練有素的京營將士們麵色漲紅,似是想要通過此等方式發泄心中對於天子的關切和驚憂。
不過在位於校場正中的高台上,諸多京營將校卻是神色淡然,全然不似腳下的將士們那般驚憂不定,甚至在偶爾竊竊私語的時候,還會露出一抹無奈之色,盯著此時站在高台前方的一道瘦弱身影苦笑不已。
"陛下,您終究是一國之主,此舉是不是有些不妥?"
"大不了禦駕親征就是,何須如此遮遮掩掩?"
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深受朱由校信任的武臣黃得功在身旁諸多將校鼓勵的眼神中,硬著頭皮,朝著麵色平靜的朱由校低語道。
這"微服私訪",可不比幾個月前的"禦駕親征"。
那時候,白蓮叛軍雖是勢大,甚至一度兵圍兗州府,阻斷了大軍與朝廷中樞的通訊,但地方上終究心存顧忌,不敢過於輕舉妄動。
但若是朱由校待在乾清宮中稱病不出,時間一長,難保中樞和地方上均是人心浮動。
"爾等怕了?"
聞聽耳畔旁響起的聲音,朱由校緩緩收回目光,轉而似笑非笑的盯著滿臉愁容的黃得功揶揄道。
"臣黃得功,願為陛下赴湯蹈火!"
四目相對的刹那,身材魁梧的黃得功便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其猶如驚雷的呼喝聲也是猛然在高台上炸響。
見狀,高台上的其餘京營將校們也是跪倒在地,表情狂熱的看向昂然而立的年輕天子。
仗義每多屠狗輩。
他們這些人,大多是由朱由校親手提拔,這兩年間的時間裡南征北戰,立下赫赫功勳,豈會因為區區南直隸的"亂臣賊子"便心生退意。
"南邊有人不甘寂寞,屢屢挑釁朕的底線。"
"你說,朕該如何?!"
望著跪倒在身前的將校們,朱由校也緩緩止住了掛在嘴角的笑意,激昂的聲音中充斥著濃濃的殺意和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