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漢陽城一片漆黑,寬敞的街道上毫無生氣,就連平日裡燈火通明的"王宮"也是一片靜謐,這座承載著無數暗流湧動的城池已是陷入了沉睡。
但在頭頂皎潔月光的映射下,隱約能夠瞧清幾道被黑夜吞噬的人影,鬼鬼祟祟的邁進了距離漢陽城不過數裡的軍營中,引得在暗處當值的士卒如臨大敵,而後又消失不見。
黑色大纛所在的營帳中,綾陽君李倧緩緩褪去了身上的黑袍,麵無表情的注視著上首居高臨下,眺望自己的武將。
"李將軍,好久不見。"
四目相對之下,營帳中的沉默被綾陽君李倧率先打破,其略有些戲謔的聲音惹得在角落處當值的士卒們紛紛皺眉不已。
來人究竟是誰,竟敢以此等口吻和自家將主說話?
"綾陽君,好久不見。"聞言,全身上下籠罩在甲胄之中的武將也是點頭回應,但眼眸深處仍是充斥著濃濃的戒備和提防之色。
他作為掌管漢陽城防的訓練大將,一舉一動都在朝鮮國君李琿的注視下,不宜與朝中的任何官員產生交集,遑論是眼前作為宗室的綾陽君李倧。
尤其是眼下月黑風高,這綾陽君又不請自來,實在是他內心隱隱有些不安。
"李將軍,近來可好?"
像是察覺到不到營帳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以及眼前武將撲麵而來的疏遠,綾陽君李倧自顧自的落座,主動嘮起了家常。
"有勞殿下掛心。"
因為揣摩不透李倧的來意,作為掌管漢陽城防軍的訓練大將李興立也隻得敷衍的回應,內心則是忍不住翻江倒海起來。
難道近些時日他在背地裡的所作所為,被王宮中的國君知曉了,這才派眼前的綾陽君前來敲打於他?
不應該啊,以他對國君的了解,倘若他此前的言行暴露,等待他的必然是一場牢獄之災,甚至可能有性命之憂。
"孤聽說,將軍與禮曹判書同出一脈?"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之後,綾陽君李倧猛然調換話題,言辭也是變得犀利起來。
聽得此話,頗有些魂不守舍的李興立神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甚至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胸口起伏不止。
儘管李倧沒有明說,但他卻是知曉其口中的"禮曹判書"正是掌管備邊司,權傾朝野的李爾瞻,而他和李爾瞻之間的關係又何止同出一脈這般簡單?
準確的說,他和李爾瞻同為廣原君李克墩的五世孫,在族中為同輩兄弟。
"禮曹判書勞苦功高,替我朝鮮斡旋於大明和女真建奴之間,實屬不易。"
"將軍覺得呢?"
沒有理會李興立隱晦不定的臉色,綾陽君李倧旁若無人般的起身,轉而在營帳中梭巡,並盯著在牆上懸掛的輿圖若有所思。
"殿下深夜前來,所為何事,不如直說吧。"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李興立的臉色迅速漲紅,聲音也逐漸變得不善。
看來真被他猜中了,眼前的李倧極有可能是通過某些方式,知曉了他昔日在酒醉之後的所作所為。
但既然如此,處境如履薄冰的李倧為何不跑到國君麵前告訴自己,反倒是主動跑來敲打自己,其目的是什麼?
"將軍應該知曉,國君在前些時日秘密派遣李廷龜出使女真建奴了吧?"
見李興立好似失去了耐心,綾陽君李倧的眼眸深處頓時湧現出一抹轉瞬即逝的狡黠,隨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
"知曉。"猶豫片刻,身材魁梧的李興立輕輕頷首,一抹不易察覺的悲憤也是隨之在臉上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