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重整旗鼓,朝著自己湧來的建奴,一直在密切注視其動向的登萊巡撫袁可立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暗道自己這兵行險著終是奏效了。
假若這些建奴們"舍近求遠",選擇穿過一片狼藉的複州城,轉而從城後狹窄的山間小路朝著海州城的方向逃竄,他還真沒有什麼辦法將其留住,隻能眼睜睜望著其倉皇而逃。
思緒紛飛之下,袁可立便是不由自主的抬起右手,身旁軍陣中也是響起窸窸窣窣的衣袍挪動聲,更有那如臨大敵的將士默默的估算著距離。
剛剛他們瞧得清楚,一向以軍紀森嚴而著稱的建奴於複州城外毫不設防,儘皆湧入了那千瘡百孔的邊陲小城,此舉足以說明城中尚有不少幸存的軍民百姓。
既如此,那些射程範圍極廣,威力凶狠的火炮便不能隨便動用了,隻能先行指望軍中的火銃手了。
八百步!
五百步!
兩軍本來就隻隔了不到兩裡的距離,縱使尋常人趕路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哪怕眼前的建奴們因為強攻複州已是氣力衰竭,但依舊眨眼間便殺了過來。
砰砰砰!
儘管這些時日,包括袁可立在內的將校們不斷強調軍紀,嚴禁戰時隨便放槍,但麵對著殺氣騰騰,仿佛攜帶著鋪天蓋地之勢而來的建奴,縱有那膽小緊張的士卒忍不住扣動了扳機,惹得軍陣中升起漫天硝煙。
不過這些茫然無措的"新兵蛋子"終究隻是少數,更多的士卒們則是強忍住心中的緊張,默默等候著身後將校的命令,沒敢隨意放槍。
但是對於滿臉猙獰的建奴而言,剛才那零星響起的火銃聲卻是更加激發了他們心中的凶狠,也堅信了眼前這些官兵不過是些"樣子貨"的說法。
自己旗主果然沒有說錯,眼前這些不知從何拚湊而來的"援軍",必然會一觸即潰。
三百步!
距離越來越近,已有那眼尖的士卒能夠瞧清楚建奴身上所穿的甲胄,以及臉上狀若瘋癲的神情,被戰馬揚起的黃塵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眾人的視線。
"放槍!"
見狀,登萊巡撫袁可立趕忙扯著嗓子大喊,雙眸一刻也不敢眨。
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槍炮聲響起,旌旗獵獵作響的官兵軍中硝煙彌漫,地動山搖的回音中似乎還伴隨著建奴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許是忌憚官兵的火炮,身份煊赫的女真三貝勒莽古爾泰終究沒有親自率軍衝鋒,隻是不斷揮舞著手中長刀,牙呲欲裂的呼喊道"衝過去,衝過去!"
他與官兵打了不少交道,這是知曉這些火銃的弱點。
剛剛那輪震耳欲聾的槍炮聲雖是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但自己麾下的兒郎們仗著從官兵身上繳獲的甲胄保護,應該也不至於出現太過嚴重的傷亡。
相反,官兵火銃裝填彈藥的速度有限,隻要他麾下的兒郎們能夠衝殺過去,必會順利碾碎這些隻能靠著火器逞凶的新兵蛋子。
似是聽到了莽古爾泰的心聲,重新嗅到了血腥味的建奴們沒有絲毫停滯,毫不猶豫的朝著被硝煙彌漫的官兵軍陣湧去,更有那悍勇的建奴仗著無與倫比的騎術,開始彎弓射箭,試圖射殺官兵陣中的火銃手。
隻可惜,這些閃爍著寒芒的箭矢無一例外的被官兵陣前的藤牌所阻隔,即便偶爾有箭矢越過藤牌,湧入官兵陣中,也難以傷及根本,至多也就是傳來一聲悶哼。
與此同時,官兵的第二輪槍炮聲也隨之炸響,又有數十名在肝膽欲裂的神情中跌落於馬下,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實話實說,他們身上那些自官兵手中繳獲的甲胄確實起到了大作用,令原本足以傷及肺腑的鉛石彈片未能如願破甲,有的甚至隻是留下淺淺一道痕跡。
不過這些甲胄雖是護住了建奴的要害,但卻阻擋不了那突如其來的衝擊力,以及因為受驚,四處亂竄的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