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如鉤。
今日早些時候的"戰事"雖然隻是淺嘗輒止,但深知養精蓄銳道理的狼兵們仍是沉沉睡去,隻留下值夜的狼兵們一絲不苟的來回梭巡,眉眼間滿是對攻陷昆明府的渴望,以及前些時日瀟灑放縱的懷念。
漢人富饒的疆土,堆積如山的錢糧,如花似玉的漢人小娘..
這一切的一切,就好似最為致命的毒藥,讓追隨土司至此的狼兵們深陷不拔。
放眼望去,延綿數裡不絕的營地中一片漆黑,唯有戒備森嚴的"王帳"仍是燈火通明,周圍還有如狼似虎的"親兵侍衛"盯著偶爾路過的兵丁,神情凶狠冰冷。
人心隔肚皮。
雲貴川三省土司向來不是一條心,哪怕如今東川祿氏和王弄山沙氏以及阿迷州普氏同時起兵,並於昆明城下集合彙聚,但在瞧不見的陰暗角落,同樣存在著見不得光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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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詭譎的王帳中,三位擁兵自重的土司心不在焉的品嘗著桌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美食,這等珍饈美食即便是以他們的身份,在"起事"之前也是極少能夠品嘗到。
不過因為心事忡忡的緣故,這些美食竟是有些難以下咽的感覺。
"父王,今日為何將兒子喚回?"
"這昆明府城的官兵們不過是在裝腔作勢。"
不知過了多久,在近乎於原形畢露的沙定洲將身前桌案上的美食一掃而空之後,營帳中的壓抑氣氛終被打破,在角落處瑟瑟發抖的隨從們也迎來了久違的喘息之機。
"放肆,"聞言,坐在中間位置的沙源便是佯裝不滿的訓斥了一句,沙啞的聲音中充斥著不加掩飾的忌憚"官兵準備充分,哪裡有裝腔作勢的樣子?"
"莫非你想不惜代價,用族中兒郎們的性命去填?"今日他雖然沒有親臨戰場,但仗著地勢起伏的緩坡,卻也將城頭官兵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依著他們最開始的念頭,是打算用裹挾而來的漢民百姓充當"炮灰",來試探昆明城中的虛實,哪曾想未等這些流民靠近府城,甚至還沒有通過縱橫交錯的溝壑,鋪天蓋地的火炮便是隨之而來。
雖說慈不掌兵,但無論是城中的巡撫謝存仁亦或者世襲罔替的守備武將,都不見得擁有如此果決的心性和魄力。
這昆明城的守將,不簡單呐。
"這."
"自然是不能用兒郎們性命去填的.."
即便沙定洲平日裡也不太在意族中那些生來便是他們父子"奴仆"的族人,但也聽懂了自己阿爸的言外之意。
今日跟隨他上陣廝殺的兵卒,可都是他們沙氏的狼兵,反觀那阿迷州的普氏以及東川祿氏儘皆作壁上觀,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表示。
假若他今日真的不管不顧的率兵衝鋒,能否一舉奪城尚未可知,但自家的"勢力"卻是要大打折扣。
"行了,世伯。"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之後,阿迷州土司普名聲便目露精光的說道"大敵當前,咱們土司之間便不要內訌了。"
"否則豈不是叫官府坐收漁翁之利。"
一路上的連戰連捷,讓他們都下意識忘記了彼此間的戒備和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