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伴隨著驟然響徹此間天地的戰鼓聲，早已蓄勢待發的土司狼兵們裹挾著衣衫襤褸的數百"炮灰"，逆著撲麵而來的紅日，宛若一道濁浪，狠狠的朝著在原地瑟瑟發抖的昆明城席卷而去。
自九月十二以來，這些各懷鬼胎的土司們在經曆了數次強攻無果的教訓之後，終是暫時擱置了最初的提防和成見，準備強行攻城了。
與兩日攻城時的情形相同，此刻在陣前打頭的乃是腳步踉蹌的流民百姓，身後則是密密麻麻身著黑袍的狼兵，其手中所持的長刀此刻正散發著駭人的寒芒。
儘管在最初的時候，這些百姓腳步儘皆有些踉蹌，但當其踏入血腥狼藉的戰場之後，卻是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畢竟身後的狼兵們可是殺人不眨眼，動作稍微遲緩些便是刀劍加身，血灑當場。
相反，若是他們的運氣好些，說不定還能順利通過在過去幾天時間裡已經被屍首和碎石夯土填平的溝壑，提前抵達昆明城腳下，繼而覓得一絲稍縱即逝的生機。
狼兵駐紮的營地距離昆明城本就不遠，此刻又是大兵壓境，打頭的狼兵幾乎眨眼間便行至城頭火炮的射程範圍之內，流民百姓那驚慌失措的麵容也清晰映入城頭眾將士的視線之中，其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更是讓人動容。
"大人救命呐.."
"彆放箭.."
"快開城門，我有重大消息要稟報！"
對於眼前這些四散而逃的"炮灰"，被三家土司精挑細選出來的狼兵精銳們也不去阻攔，而是利用這個當口不斷調整陣線，儘量規避早已被探明的火炮落點。
這昆明府不愧是彙集了雲南精華所在，城頭上的火炮連續發射了好幾天，居然還沒有儘數炸膛，實在是一件稀罕事。
...
...
"大人，怎麼辦？"被雨雪風霜打磨多年的城垛後，一名參將模樣的中年人望著城外呼嘯而至的大軍，麵色慘白的詢問道。
前幾天，因為狼兵彼此提防，不肯全力以赴的緣故，他們倒是也能夠瞅準時機救下一批"幸運"的炮灰，但今日這城外的狼兵宛如黑狗吞日，任誰都能夠瞧出其勢在必得的野心，實在鬆懈不得。
"放炮。"三省總理魯欽麵無表情，如今這局麵實在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更何況城外的壕溝本就被填平，個彆對方還堆砌著血泥夯土，夷兵隨時可以趁虛而入。
"遵令！"
話音未落，準備就緒的炮手們便遊刃有餘的點燃了身前的火炮，還有那精挑細選的弓弩手們將右手勒緊弓弦，雙眼死死盯著驟然變幻陣型的狼兵，準備在火炮炸響之後收割劫後餘生的"幸運兒"。
轟轟轟！
令人心神動搖的火炮聲炸響，一枚枚彈丸呼嘯而出，沙石彈片濺射在慌不擇路的百姓身上，令其瞬間便倒伏在血泊之中並抱著殘肢斷臂痛苦的翻滾著。
隨著空氣中的血腥味愈發濃鬱，城頭上的將士們也紛紛露出了不忍之色，但因為有了前幾日的鋪墊，此刻倒也沒人自亂陣腳，畢竟他們都知曉，不能任由城外的狼兵或者百姓隨意堆積夯土。
"調整炮口，將夷人的回回炮和戰車給本將毀了！"
"弓弩手準備！"
電光火石之間，一直沒有做聲的右布政使洪承疇趕在三省總理魯欽之前，以不容拒絕的口吻猛然朝著城頭上的將士們下達了軍令，其深邃的雙眸死死盯著城外不知什麼時候，悄然出現在夷兵軍陣中的"回回炮"和戰車。
城頭上的火炮有限，隻能優先用於對付那些瞧上去粗製濫造，但卻威力不俗，不容小覷的回回炮，至於那些悍不畏死的狼兵們，隻能交由城頭上的將士們應付了。
"弓弩手，上弦！"
經過近些時日的相處，魯欽和洪承疇配合的愈發默契，自是不會輕易質疑其決定，更何況洪承疇所說，也是他心中所想。
至少截止到目前為止，相比較那些悍不畏死的狼兵，還是那張牙舞爪的回回炮更有威脅。
這些該死的土司，究竟準備了多少架回回炮？這都好幾天了，居然還有存貨！
"兒郎們，快放箭！"
隨著城頭上的炮手們猛然變動火炮方向，一直在城外奔逃的狼兵們也終是等待了難得的喘息之機，並迫不及待的鬆開了手中瞄準多時的弓弦。
他們夷人大多自幼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與那神出鬼沒的山林野獸不知打了多少交道，尤其他們還是被各自族長精挑細選的"精銳"，射術更是精湛。
眼下他們距離那昆明府城不過數十步之遙，一旦那攻勢犀利的火炮調換炮口，城頭上那些手忙腳亂的官兵在他們眼中，與那活靶子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彆。
咻咻咻！
"注意躲避！"
"各自找機會放箭！"
瞧著城外呼嘯而至的箭矢，經驗豐富的魯欽也不由得露出些許凝重之色，不自覺的指揮起身旁的弓弩手們。
雖說夷人的弓弩質地偏軟，官兵們又有甲胄護住要害，不至於在中箭之後立刻丟了性命，但正所謂"積少成多"，若是被流矢多射中幾次，終歸也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轟轟轟！
火炮的轟鳴聲愈發刺耳，數十名訓練有素的炮手們不負眾望的將不斷拋灑巨石的回回炮炸毀，但濃鬱的硝煙也幾乎將城頭上眾將士的視線所阻隔，使得本就躲在城垛後亂射的官兵們因此效率變得更加低下。
"巨石，滾木，金汁，速速準備好。"
儘管成功炸毀了城外戰場的回回炮，但魯欽和洪承疇二人的臉頰上卻是瞧不出半點輕鬆，反倒是愈發凝重，隱隱約約間還湧動著一絲緊張。
狼兵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僅靠躲在城垛後爛射的弓弩手們根本無法阻止其推進的腳步。
如若再不用些新的法子，一旦任由其在城外堆砌夯土，眾人腳下的這座昆明府可就真的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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