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已過,頭頂的烈陽愈發熾熱。
經過一上午的廝殺,人多勢眾的叛軍夷兵們完全占據了戰場的主動權,原本各自隱藏的弓弩手們紛紛走出了掩體,肆無忌憚的朝著頭頂的城樓拋射。
城牆腳下,血肉橫飛的殘肢斷臂混合在泥土之中,早已瞧不出之前的模樣,夯土也被堆積的一人多高,即便是未曾接受過軍事訓練的普通百姓也可借此一躍而上,攀登至千瘡百孔的城樓。
為了能夠更加方便的掌控全局,沙源和祿威等夷人頭領在確認昆明城頭火炮儘皆化作廢銅爛鐵之後,下令將黑色大纛推進至距離府城不過兩百步遠的位置,並且還臨時搭建了一座高台,方便將戰場的情況儘收眼底。
儘管麾下狼兵攻勢凶猛,時不時便有那悍不畏死的甲士攀登至城頭,但幾位土司首領的注意力卻是悉數集中在城門附近。
經過小半個時辰的猛攻和撞擊,這昆明城門已是徹底變形,中間位置還被砸開了一個大洞,每逢有狼兵試圖鑽入其中,便會伸出幾杆閃爍著寒芒的長槍。
冥頑不靈。
見昆明城中的官兵們仍在垂死掙紮,高台上的土司首領們紛紛麵露憤恨之色,但很快又化作嘲諷,目光徑自看向城頭。
放眼瞧去,在原本還算寬敞的城頭上,官兵"厚實"的軍陣已是肉眼可見的稀薄了許多,許多防線已是由一瞧便是民夫青壯之人填充,而且就連幾位身著長衫的文官都在親自挑槍搏殺。
這大明朝的文官,何時變得這麼有血性了?
唏律律!
高台上,一陣突如其來的馬蹄聲打斷了高台上幾位土司的冷嘲熱諷,其注意力也由眼前岌岌可危的城池移開,轉而神色各異的看向跪倒在高台下的崗哨。
"啟稟大王,昆明城北二十裡,發現官兵大隊人馬!"
迎著十餘道犀利如刀的雙眸,這滿臉驚惶之色的夷兵強壓住驚懼,哆哆嗦嗦的回稟道。
剛剛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在發現官兵蹤跡的第一時間便縱馬逃離,他幾乎便成了官兵的槍下亡魂。
但即便如此,他的後背也隱隱有些陣痛,想來是被剛剛的砂石彈片碰撞所致。
嘩!
聞聽此話,高台上的夷人將校們頓時嘩然一片,而沙源、普名聲等土司首領勢在必得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心底湧現起一抹不甘。
官兵的動作竟然如此之快?
許是知曉"大勢已去",高台上原本還算火熱的氣氛瞬間變得如冰雪般冷凝,在場的夷人將校和土司儘皆沉默不語,直至耳畔旁響起了劇烈的碰撞聲以及夷人歡呼雀躍的喊叫聲。
"昆明城破了.."
"殺明狗!"
"片甲不留!"
遠處城門處響起的呼喊聲宛如一劑良藥,讓高台上失魂落魄的夷人將校和土司們重新恢複了一絲理智,臉上流露出了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複雜神情。
值此關鍵時刻,他們夷人心心念念的昆明府城,告破了?
"阿爸,城門破了!"
"這昆明城,是咱們的了!"
許是為了凸顯自己的存在感,親自領兵上陣廝殺的沙定洲在確認城門倒塌之後並未向前衝鋒,而是縱馬返回身後的高台,向自己的父王邀功。
但令沙定洲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的父王對此"喜訊"竟是不為所動,高台上的其餘土司首領們也是表情呆滯,欲言又止。
"你說,官兵距離此地有多遠?"
"他們有多少人?!"
當沙定洲"邀功"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之後,平日裡喜怒不形於色的沙源突然激動起來,一把將跪在地上的崗哨拽了起來,並臉色猙獰的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