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水西安氏與那永寧奢氏世代姻親,平日裡便有諸多違逆之舉,甚至一度陳兵織金關外。"
"如若自貴州調兵,老臣擔心貴陽恐有不靖之風險。"半晌,首輔方從哲強忍住內心的驚駭,拱手朝著案牘後的年輕天子澀聲道。
時至如今,他連四川和雲南的土司都不相信,又豈會忽略這狼子野心的水西安氏?
"首輔所言甚是,"聞聲,兵部尚書王在晉也是驟然起身,表情急促的附和道"水西勢大,貴州實在不容有失。"
雖然如今西南戰亂尚未平定,但隨著叛軍強攻昆明無果,轉而退守澄江府,並向曲靖府進軍,勝利的天平已然開始向朝廷傾倒。
既然局勢已經好轉,便無須冒著"城門失火"的風險從貴州調兵。
"貴州地廣人稀,水西安氏在當地傳承千年之久,曆史上幾乎從未出兵染指過其餘省份的疆域,尤其是那水西大長老安邦彥更是陰險狡詐,生性謹慎之輩。"
"昔日永寧宣撫司與水西安氏相距不過兩百餘裡,那安邦彥尚不敢隨意下場,如今又豈會為了一群敗軍之將鋌而走險?"
輕輕擺手,止住暖閣中眾臣的非議後,年輕天子臉上流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表情,聲音雖是淡然,卻充斥著無與倫比的自信。
嘶。
隨著窸窸窣窣的私語聲響起,在場的緋袍高官們儘皆神情複雜,喉嚨處似有千言萬語要奔湧而出。
擁兵自重的土司,困獸猶鬥的叛軍,距離朝廷中樞數千裡的邊陲重鎮,這三者之中的任意一條都是足以引起朝野震動嘩然的關鍵點,可案牘後的天子卻打破陳規,無視主動現實因素,通過分析那水西大長老安邦彥的心理,繼而調兵遣將?
雖說"上兵伐謀,攻心為上",但天子的這個決定未免有些過於草率了。
這可是將貴陽,乃至於整個貴州全境變成了賭注,與那虎視眈眈的水西大長老安邦彥進行一場心理博弈。
"陛下,此舉過於凶險呐.."
麵麵相覷之下,次輔劉一燝率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其沙啞深邃的聲音也將眾人恍惚的思緒隨之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軍國大事,豈容兒戲?
這也就是案牘後的天子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當年那個乳臭未乾的"皇長子",否則剛剛那番駭人聽聞的言論必將引來"千夫所指"。
"土司畏威而不懷德。"
"隻要曲靖府一日不丟,那安邦彥便一日不敢輕舉妄動,否則早在滇東叛軍圍攻昆明之際,這老賊便領兵南下了。"
麵對著群臣的質疑和勸諫,案牘後的天子顯得十分淡然從容,漆黑的眸子中湧動著異樣的光彩。
事到臨頭須放膽!
在原本的曆史上,永寧宣撫使奢崇明在起事之初,曾以"勤王"為由弑殺了彼時的四川巡撫,四川總兵,重慶知府等封疆大吏,惹得整個四川震動,無數軍民百姓為之流離失所,人心惶惶。
但即便奢崇明氣焰如此囂張,那老謀深算的安邦彥也沒有立刻起兵與其遙相呼應,而是在作壁上觀一年之久,確定朝廷"分身乏術"之後方才豎起了反旗。
而且在正式起兵造反之後,安邦彥也沒有選擇向四川進兵,配合奢崇明拿下西南核心成都府,反倒是領兵圍困貴陽府,並在奢崇明兵敗之後,第一時間向朝廷請降,希望能夠就此"止戈"。
基於以上種種,足可分析印證安邦彥其人最是善於見風使舵,絕不會"意氣用事",且目光相對"短淺",一直在覬覦貴州本省的疆域領土。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