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翻騰不息的時候,葉空側眼凝視著溫璨的表情。
他仿佛要在書櫃前把自己站成一尊堅硬的石像,狀似看著書的側臉線條埋在暗影中,隻能看見緊繃至鋒利的下頜線。
身後的溫榮還在慢慢給主持人介紹那些東西,語調溫和平靜,無波無瀾。
可葉空很清楚,他越是如此,就越容易叫人腦補他平靜下的思念和劇痛。
人類總是熱愛追尋那些纏綿悱惻並悲劇結局的愛情故事,因為夠痛才證明夠愛,愛到能滿足人類對愛情的天生向往,又因為這故事屬於彆人,所以不至於痛到自己,便能夠放心去討論,去挖掘,去爭先恐後地探究傷口更深處的模樣。
同時,人又總會因為這種探究欲而不自覺的愧疚,越是愧疚就越是追捧,越是容易把人捧上天去。
這無關道德,隻是人的天性使然,傷口總是能賦予任何東西吸引人的魅力,或者至少能引起同情和關注。
就像她最近看溫璨,就總覺得能看見他汩汩流著血卻一言不發的靈魂。
但……這是有分彆的。
她又轉頭看了溫榮一眼,聽見他平淡的聲音。
“這是她慣常愛玩的魔方,她著迷魔方兩三年,什麼樣兒的都玩過了,我至今都會從家裡的角落搜出一個她不小心遺失的魔方——玩心很重,這些魔方也都做了改造,亂七八糟的,雖然是不死妖的粉絲,但她自己沒什麼畫畫的天賦,偏還喜歡塗鴉,還曾經拉著我去上過幾天美術課,最後我倒是學了點基礎,結果她天天打瞌睡,搞笑得很。”
“她在這裡工作學習,也在這裡打盹睡覺,那時候我們一家三口都愛待在書房,那個小書桌是阿璨的,大書桌是我們倆的,有時候看到阿璨打瞌睡,我們就在旁邊悄悄拍照,之後再拿給他看,他多半是要生氣的,可阿璨小時候也很好哄,我和他媽媽帶他出去玩一圈或者送個他喜歡的小模型他就高興了。”
“其實她不擅長的東西也很多,比如做飯、手工之類的,她的天賦應該全都點在數字相關的學科上了,在家裡炸廚房也不止一兩次,我和她兒子還得多多捧場,生怕她失落覺得自己沒天賦。”
“我和阿璨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菜,估計就是她做的,所以至今都還印象深刻,至今也都還……記得那個味道。”
“世上不會再有人能做出那種味道了。”
那道影子搖了搖頭,依舊沒有太大情緒起伏,猶如清風,卻刮得人心尖猛地一酸,屏幕前許多人都差點要落下淚來,連彈幕都發得少了。
葉空無聲凝視那道背影。
站在透窗而來的光裡,似平靜揭露了一身的傷口。
可,她卻隻看到那是一件衣服。
而假做傷口的衣服底下,是一個猙獰醜陋,得意洋洋的靈魂。
真正在他那些話裡流血的,痛苦的……
是溫璨。
她視線倏然回到溫璨身上,對上他轉頭看來的眼睛。
他對她笑了笑,把手裡的書放了回去。
方才還能看到的純粹壓抑的憤怒都消失了,那些情緒好像隻在瞬間就縮回了他的身體。
葉空看著他轉身,無聊似的對那邊說:“看完了沒?下一個地方是哪兒?”
溫榮被打斷,卻揚起微笑來,溫和回答:“去娛樂室吧,還能看點短片電影之類的……你媽媽最愛看……”
一頓,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因此及時閉了嘴。
彈幕大軍卻淚眼汪汪。
過去這麼久還是張口閉口就是你
沒關係,想說就說吧,感覺不傾訴的話真的會發瘋的
把池彎刀的事,把那段愛情講給所有人,那她就能永遠活著了
悲傷結局會一直傳頌下去
太痛了!
我怎麼覺得溫璨有點不耐煩?他沒事吧?
剛剛就想說了,溫璨不單是不耐煩,剛才他爸提到他媽的時候,他是一聲都不吭啊,不會全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