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裳不是沈初葶,她任何時候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淡定的對落霜道,“請康王殿下到前堂,我稍後就來。”
她起身整了整袍子,把頭上的官帽正了正,這才拎著藥匣子出門。
和上次一樣,康王負手而立,背對她,很專注的看著藥屜,聽到動靜才轉身,朝薑雲裳拱了拱手,“薑大人。”
“康王殿下深夜到此,可是哪裡不適?”
康王笑眯眯道,“我吃多了。”
薑雲裳,“……”
“薑大人幫我瞧瞧,是不是積了食?”康王坐下來,很是熟練的把左手放在蕎麥小枕上,等著薑雲裳探脈。
薑雲裳伸了兩根手指搭在康王手腕上,脈博強勁,乾脆有力,證明這個男人身強體健,並沒什麼不妥。
“殿下都吃了些什麼?”
“那可多了,”康王數著手指頭,“水晶八寶鴨,櫻桃肉,荷包裡脊,爆炒鳳舌,紅燒鹿筋,黃燜魚翅,冬筍燉麵筋,烤羊腿,清蒸桂花魚,燒駝掌,翡翠大蝦,花雕釀蟹……”
薑雲裳擺擺手,“殿下每樣都吃了?”
“吃了。”
“吃了多少?”
“有多有少。”康王道,“就說那道紅燒鹿筋,真是地道,韌而不綿,很有嚼頭,下酒再好不過,本王貪嘴,吃得多了些。還有花雕釀蟹,酒香,蟹肥黃多,肉質清甜,本王也吃多了幾口。但本王吃得最多的是水晶八寶鴨,”他邊說邊比劃,“這麼大一隻鴨,皮透而薄,油光發亮,這道菜做起來複雜,先要泡八珍,每一樣泡發的時間都不一樣,容不得半點差錯,鴨要選兩到三年的鴨,太嫩了不經煮,太老了肉不緊實,將八珍洗淨,用燒開的水過一遍,濾乾,塞進鴨肚子裡,再往裡頭灌瑤柱……”
落霜不動聲色翻了個白眼,康王怎麼跟單大人似的,聒噪得很,主子好不容易從延暉宮躲出去了,沒成想,在太醫院被康王堵住了。
康王殿下要真是對主子有意思,用單大人這招,可就大錯特錯了。
薑雲裳忍耐的皺了皺眉,“我瞧殿下不但吃多了,還喝多了。要醒酒,回去喝杯濃茶,要消食,在院子裡多走動走動就行了。”
康王今晚確實喝得有點多,他不是單靖那樣的厚臉皮,也就是趁著這點酒勁,才摸到了太醫院。
薑雲裳冷清的臉上明顯露著不耐煩,康王知道自己要識趣,偏是腆著臉問,“聽聞薑大人喜歡研製藥丸,就沒有可以消食醒酒的?”
薑雲裳靜了一瞬,抬眼,眸光瀲灩,“倒真有可以消食醒酒的。”
她打開藥匣,拿出一個小瓷瓶,拔了塞子,對康王道,“勞煩殿下伸出手來。”
康王立刻把手掌攤開,薑雲裳往他手心裡倒子一顆黑色小藥丸,有一股奇異的清香味,康王一句話沒說,仰頭就把藥丸丟進了嘴裡,端起杯喝了口茶咽下。
薑雲裳說,“你問都不問,萬一是有毒的呢?”
“本王與薑大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薑大人又怎會給本王下毒?”
“這藥是沒毒,但你方才用茶水咽下,卻是不妥。”
“何為不妥?”
“茶是解涼之物,這藥丸的功效被茶解了一半。”
康王不以為然,“還剩一半就成。”
薑雲裳冷清的笑了笑,“殿下不介意就好,不過剩下的一半藥效如何,下官不敢保證。”
康王聽她這樣說,突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嘴上還是硬撐,“本王相信薑大人。”
送走了康王,落霜說,“主子,您把那藥給康王服了,會不會惹麻煩呀,畢竟他居位親王。”
“有皇貴妃在,沒事,再說又吃不死人,不過是遭點罪罷了。”
落霜掩嘴輕笑,“康王殿下遭了罪,隻怕不敢再來纏主子了。”
薑雲裳冷哼,“他府上妻妾成群,猶不滿足,不慣他那臭毛病。”
然而第二日,薑雲裳剛到太醫院,就被康王府的人拿著皇帝的手諭來請人。
太醫院雖是為皇家服務,但皇親貴戚想借用,隻須求得皇帝肯首,也能把禦醫請出宮去瞧病。
既有了皇帝的手諭,薑雲裳不好推辭,讓落霜拎著藥匣子,上了馬車。
大年初一,街上冷冷清清,馬車一路急疾到了康王府。
進門就被大管家迎到了主院,“薑大人,您可來了,王爺昨兒一夜沒睡,難受得直哼哼,府醫也束手無策,隻好去請您,聽說您醫術高明,專治疑難雜症,王爺他身上長了好多紅斑,奇毒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