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靖像隻無頭蒼蠅,在宮裡亂竄,他心裡燒了一把火,無所適從。若燕雲恒出了意外,他唯有以死謝罪,可即便這樣,他也狠不下心殺沈初葶。
單靖憤憤打了自己一巴掌,覺得他真是魔障了。
轉來轉去,又回到六角塔,見幾位大臣還站在塔下,國師卻盤腿坐在高塔上,闔眼念誦。
單靖心煩氣躁,他不知道國師在乾什麼,但管他乾什麼,反正跟他對著乾就是了,於是單大人兩臂一展,拔地而起,飛上第六層高塔,一把抓起國師扔下來。
眾人一陣驚呼,紛紛上前,想接住國師。國師卻在半空翻了個跟頭,頭朝上,腳朝下,像踏著浮雲一般,緩緩落地,毫發無損。
眾人目瞪口呆,越發覺得國師法力無邊。紛紛譴責單靖,“單統領,國師做法是為了助皇上一臂之力,你為何對國師不軌?”
單靖道,“誰知道他是助皇上,還是害皇上。”反正他就是氣不順,心火旺,一心要搞破壞,國師待在高處,他就讓國師下來,國師念誦,他就讓國師開不了口。
蘇獻治詫異的看著單靖,“單大人今日怎麼了,失心瘋了麼?”
單靖說不出緣由,說出來也沒人信,乾脆破罐子破摔,脖子一梗,道,“本統領就是失心瘋,怎麼了?”
他是武將,眼睛一瞪,拳頭一捏,眾大臣紛紛退避三舍,不與他一般見識。
國師在一旁淡淡道,“單大人可知你的魯莽,會對皇上造成什麼後果?”
單靖冷哼,“彆在這裡危言聳聽,皇上是真龍天子,什麼妖魔鬼怪都奈何不了他。”話是這樣說,心裡卻是後怕,這個黃梁道長看上去有點詭異,他剛才這一鬨,不會真對燕雲恒有點什麼影響吧。
國師見他不以為然,也沒說什麼,望著六角塔,輕輕搖了搖頭。
燕雲恒在最底下一層坐著,這裡沒有點燈,隻有無邊的黑暗,不知時辰,不見天日,靜得可怕,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了自己。
他進塔的時間並不長,但這麼坐著,卻有些無法忍受,心裡說不出的煩躁。那些黑暗像無形的濃煙困住他。他連自己的手腳都看不見,隻能摸索著,確定它們還長在自己身上。
燕雲恒從小到大,見過太多慘烈的事,血流成河,屍野遍布,五馬分屍,製成人彘,那是視覺傳達到腦子裡的感覺,但他從不害怕,如今他像個瞎子,什麼都看不到,除了自己的身體,什麼也觸不到,他開始覺得害怕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脊背發涼,像一腳踏空,從高處跌落,又像有什麼東西落在他頭頂,一個勁的往他腦袋裡鑽,他忍不住抬手摸頭,卻什麼都沒有。那感覺卻一直存在,令人毛骨悚然。
過了一會兒,壓在他頭頂的東西突然沒了,像是憑空消失,驟然離開的刹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後背一陣涼嗖嗖,他一摸,才知道背上的衣裳全汗濕了。
花悅容在屋裡坐立不安,終於還是去了六角塔,見國師站在樹下,幾個大臣也在,她微微鬆了一口氣。
旁人不知,她卻是知道的,這座六角塔其實是鎖魂塔,每一層的牆體裡,都有國師親自寫的符,起鎮魂之用。人被困在最底層,不吃不喝,國師在塔頂作法,召魂出體,七天七夜,魂魄出,人便成了傀儡。
這些人隻知國師法力無邊,並不知道他就是西泠國王穆邀烈,更不知道西泠巫術當行,最厲害的巫師便是國王穆邀烈。
眼下穆邀烈在樹下站著,並沒有在塔頂作法,沒有他的加持,召不出燕雲恒的魂魄。
花悅容本打算遠遠瞧一眼就走,結果國師抬眼望過來,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紛紛過來行禮,“臣給皇後娘娘請安。”
“娘娘來此,是擔心皇上麼?”
“有國師在此,娘娘無需擔心。”
花悅容問,“一切可還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