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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沒的說了一大堆後,兩人的話題最終還是回到了秦嶺下的毛釘菇有沒有毒上。對此,盛無崖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荊無命聽了這話,很是詫異,這還是他第一次從那位女郎嘴裡聽見“不知道”。
“我也不是什麼事都知道嘛。”盛無崖笑了笑。在穿來這些奇奇怪怪的世界前,她並沒有見過毛釘菇的本土毒性報告,因此實在說不好。
就在兩人說話時,高山上漸漸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盛無崖拉著少年躲到一棵大樹下,一邊看雨一邊提議道“雨停了我們就回去吧,兩個簍子都快裝滿了。”
荊無命用身體擋住斜斜飄來的雨絲,順從地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兩人又陸續撿到了一些適合燒湯的假蜜環菌、黃絲菌,又在靠近馮家灣的一棵飛毛鬆下發現了一叢黑乎乎的珊瑚狀菌子。盛無崖當場嗷了一聲,撲過去興奮道“金色傳說金色傳說”
“這是什麼”少年蹲下來問。
“乾巴菌這玩意兒在我家鄉賣得可貴了”女郎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塊菌肉放到了少年手心,說道“你聞聞,是不是很香”
荊無命嗅了兩下,誠實地點了點頭。
“我們回去做乾巴菌炒飯吧,再燒個黃絲菌湯”女郎歡聲提議。
乾巴菌雖然好吃,清洗起來可就太費勁兒了。須得把菌子一點一點地撕開,將縫隙裡的泥沙枯葉仔仔細細地清理出來,稍不留神就是一口沙子。這麼個費眼睛的細致活兒,盛無崖果斷把它交給了荊無命,自己則忙著在一旁煎雞蛋、切火腿、剝大蒜。
配菜準備好後,盛無崖生起火,挖了一勺雪白的豬油丟進鍋裡。油熱後,女郎把蒜末撒進去爆香,依次加入火腿丁、菌子絲,炒至斷生,最後再將煎雞蛋和米飯倒進鍋裡,翻炒均勻。
為了不奪去乾巴菌特有的異香,盛無崖調味時隻用了鹽巴和生抽,並沒有撒入太過複雜的香料。炒飯出鍋後,女郎取來兩個瓷碗盛好,然後把瓷碗倒扣在了一對潔白的盤子上。之後,她手腳利落地燒了個湯,迫不及待地喊荊無命趕緊洗手一塊到主廳吃飯。
盛無崖做飯時,荊無命照例坐在灶前的矮凳子上燒火。少年爬了一天的山,腹裡早就空了,頻頻被廚房裡的香氣勾得魂不守舍。
主廳裡,女郎在矮桌前盤腿坐好,鄭重其事地揭開了那個倒扣著的瓷碗。瓷碗普一揭開,騰騰的熱氣直衝熱腦門,乾巴菌和火腿的香氣混在一起,配合著金黃色的蛋花、顆顆分明的米粒,勾得人食欲大動。
盛無崖拿起勺子舀了滿滿一勺的炒米送入口中,細嚼了半天,咽下後無比滿足道“金色傳說果然不同凡響,這盤炒飯怎麼不得值一錠銀子”
荊無命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手上的動作卻不慢,一眨眼就乾掉了半盤炒飯,抽出空來一本正經地糾正道“值一錠金子。”
“誇張了誇張了。”女郎謙虛地擺了擺手“低調低調。”
這頓飯,盛無崖吃得心滿意足,荊無命更是從此一有空就進山,到處搜羅那些好吃的菌子。托了這位少年高手的福,盛無崖在五六月間入手了好多菌子,來不及吃的統統曬乾存到地窖裡,不知不覺就攢下了好幾筐。
春耕結束後,青亭縣以北發現了一個石炭礦的消息也傳到了馮家灣。那個石炭礦據說藏量特彆大,位置還淺,隨便用鋤頭一刨就能挖出好多黑金。眼下,礦場缺人缺得厲害,到處招人,說隻要肯去,每個月的工錢能有一貫。
馮家灣的人連石炭是什麼都不知道,隻曉得礦場的工錢一月一貫,那可是整整一貫啊村裡的青壯年們心癢難耐,想著眼下春耕也忙完了,正好可以趁這段時間去礦場做工,等收玉米打穀子了再回來。
但他們見識有限,很多人既沒出過遠門,也沒和縣裡的老爺打過交道,心裡有些怵,不曉得該不該去。村裡的老人紛紛登門找馮裡正商量,要他拿個主意。老裡正表麵上一派成竹在胸,內心卻在呐喊,老夫也沒去過礦場啊,石炭那種東西老夫也就年輕的時候見過一次啊
老裡長愁了一整晚,最後決定去問問棘大夫的意見。
盛無崖聽了這事,下意識地想勸他們彆去,畢竟她現世長大的地方就是一座因礦產開采而興起的城市,她小時候可沒少聽說什麼瓦斯爆炸、井下透水、礦井塌方等各種各樣的事故。
但另一方麵,盛無崖也不想澆滅馮家灣村民賺錢的熱情,她思考了一會兒,慎重道“這樣吧,我動身去那個礦場看一下,這活兒到底能不能乾,等我回來再說。”
“那可太好了”老裡正大喜,考慮到棘大夫畢竟是個姑娘家,出門在外總得有自己人跟著才好,又道“老夫去村子裡挑幾個實誠的後生來,到時候讓他們跟著姑娘一塊兒動身”
盛無崖心想讓馮家灣的人親眼去看一看也好,便點點頭,應下了這個提議。
此次遠行,前後要花上三天時間。老裡正挑了五個年輕的小夥子跟棘姑娘同去,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你們幾個可得把棘大夫護好了,莫要讓她在外麵吃虧”
五個小夥子在裡正麵前乖得跟鵪鶉似的,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您老放心”
不管老裡正放不放心,荊無命肯定是一萬個不放心。少年打定主意要跟著一塊兒去,這樣一來,家裡的貓狗毛驢便無人照料。老裡正知道了這事兒,大手一揮,讓自家的姑娘媳婦頂了上來。
就這樣,在盛無崖地裡的玉米長出嫩苞穀時,馮家灣的七個年輕人背好行囊,天不亮就出發了。抵達縣城後,眾人才得知那個礦場離縣城並不遠,就在青亭縣北五十裡外的大山裡。
正所謂窮家富路,五個年輕人這次是帶著全村的希望出來的,村裡人給他們湊了一筆豐厚的路費,讓他們務必安全第一,千萬不要舍不得錢,一定要讓棘大夫吃好住好。
這五人得了鄉親的殷殷囑托,全程將棘大夫捧在手心,外人多看一眼都要瞪回去的那種。當天晚上,五人在縣城最好的客棧裡開了兩間上房,讓棘大夫和她表弟一人一間。他們自己則在樓道裡打地鋪,一來省錢,二來也方便他們晚上在大夫門前輪流守夜。
盛無崖對此哭笑不得,一方麵接受了他們的好意,另一方麵則打算自掏腰包,給五人再開一個大房間歇息。荊無命知道了,直接把幾個年輕人拉到了自己的房間,美其名曰“省錢”。
入夜後,吃飽喝足的五個人在盛無崖隔壁睡得一個比一個香,真正端坐在牆邊守夜的,是那個有著灰色眼眸的少年。
翌日,五人醒來後非常自責,拍著大腿唉聲歎氣,覺得自己對不起鄉親們的囑托。說好了要給棘大夫守夜,怎麼就那樣睡死了過去呢盛無崖請他們去自己喜歡的小攤子上吃了麵,安慰道“我這不是沒事嘛。”
七人用完朝食後,就離開縣城朝北邊的礦場出發了。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才曉得礦場外人不得擅進,他們隻能站在高高的木柵欄外瞄一眼,什麼都瞄不到。
此時,柵欄外麵的人還挺多的,大部分都是從各地趕來的農民,希望能在這裡謀一個差事乾到過年。在成為正式礦工前,所有人都要在外麵排隊登記,逐一驗明身份籍貫。柵欄外的隊伍很長,辦事的窗口卻隻有一個,眾人成群地聚在一起,熱火朝天地討論著礦場裡麵的待遇和薪資。
盛無崖聽了一會兒,沒聽到什麼實在的乾貨,又因她是這裡唯一的女人,無論走到哪裡都萬眾矚目,打探起消息來頗為不便。馮家灣的年輕人把她圍在中心,警惕地打量著那些外人,生怕棘大夫遇上什麼事。
盛無崖略略思忖片刻,領著眾人鑽到無人的小樹林裡,提議道“咱們還是分頭行動吧,你們五個去排隊,我和表弟想辦法去裡麵看看,事成後統一在縣裡的客棧碰頭。切記,你們一定要向窗口那裡的管事打聽好以下幾個問題。”
五人聽了這話,反應各不相同。有的人隻憂心棘大夫不跟他們走一起了,被人販子拐走怎麼辦也有的人沉思了片刻,問女郎要打聽什麼問題。
“你們要打聽的,一是薪資幾何,是實物還是銀錢;二是挖礦用的各類工具,是礦上還是咱們自備;三是礦夫人身是否自由,農忙時可會放人歸家收稻子。”盛無崖這樣說道。
對於這幾個問題的疑慮,並不是盛無崖想得太多。按照明實錄的記載,這個時代有很多官辦礦場不乾人事,將貧農強行編成礦夫坑戶,要人生生世世下井挖礦。更可惡的是,礦工還得自備生產工具、自備飲食。開礦所得,一份上繳朝廷,一份笑納礦頭,一份當作入場費,最後的那份才能留給自己。
除此之外,這些礦井的管理還極為粗放,或者說根本沒有管理。官府憑借著壟斷地位占山為王,強行把農民、軍戶、乞丐抓過來做工,沒有任何人身、後勤、醫療保障。礦工們的性命被當做可以替代的耗材,什麼瓦斯爆炸透水塌方理都不理,全用人命填,直到激起民變。
一想到明實錄裡的礦工血淚史,盛無崖腦子都是疼的。她安排好五個小夥子的去處後,扭頭看向荊無命,問道“小荊,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帶我到裡麵去看一看”
少年遙遙地看了一眼遠處的木柵欄,點了點頭“可以,我背你進去。”說著,那人便彎下了腰。
盛無崖趕緊用方巾遮住自己的麵容,三兩下跳到了荊無命的背上。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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