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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縹緲峰下的焉耆、高昌等城,在唐安史之亂後就由回鶻人把控了。宋太宗趙光義在位時,高昌回鶻曾遣使於宋,自稱“西州外甥”。“菊兒汗”耶律大石建立西遼後,高昌回鶻成了西遼的屬國,和東、西喀喇汗國及花剌子模一塊兒做了大石兄的小弟。再後來,成吉思汗的鐵騎縱橫天下,高昌回鶻的王便主動殺了西遼的少監投誠,從此歸入蒙元治下。
元世祖忽必烈在位時的至元二十年,蒙古將回鶻人聚居的這片土地設為哈喇火州,不屬於任何行省,悠然獨立。三十八年後的至治元年,根據續資治通鑒元紀的記載,這年六月的癸卯日,日有食之;辛酉日,太白經天。
自回紇的牟羽可汗在唐代宗年間皈依摩尼教明教後,天山腳下的回鶻人要麼禮敬菩薩,要麼侍奉明尊。可偏偏在遠離焉耆和高昌的天山深處,有一小撮回鶻人皈依了“日月”,世代誦讀日光偈和月光偈。當然,這部分回鶻人深信自己依然在侍奉明尊,“日月”隻不過是那位明尊的一體兩麵罷了。隻是他們的信仰並不被大部分族人接受,還被斥之為“異端”。
六月,原本是天山最富有生機的季節,但自從“月亮”在十六年前不再有陰晴圓缺的變化後,老祭司便一直憂心忡忡,總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至治元年的六月,仿佛是印證老人家的猜想似的,天上的太陽先是缺了個口子,然後太白星在白晝從烈陽表麵掠過,在日影中留下了一個漆黑的點。
老祭司將天象的異變完完整整地記錄在了自己的筆記裡,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神殿裡的“明尊”,對徒弟歎道“日月生變,天下恐有大事發生。你去和族人仔細交代,令他們小心看顧牛羊,鎖好自己的門戶,不要奢靡,不要醉酒,不要遠遊,不要和旁人發生口角。”
小徒弟恭恭敬敬地領命而去,在天山南北到處傳達老人的叮囑。老祭司給神殿裡的“日月”換上了新的鮮花和奶酪,又將潔白的羊羔皮披在了太陽和月亮的身上,然後在神像前坐下來,潛心誦偈。
信奉明尊另一種模樣的回鶻人不多,天山雪線之上的這座日月神殿,也並不像高昌城裡的明尊堂那樣宏偉輝煌。兩百年前,老祭司的先祖在雪峰中僵凍欲死,是偶然發現了這座明尊,這才僥幸保住了性命。
那位先祖保住性命後,在發現明尊的地方就地搭建了一間石室,給太陽和月亮遮風避雪。後來,老祭司的先祖在高昌城生活不順,便乾脆帶著妻兒來石室附近牧羊為生,離群索居。這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改信了“日月”的緣故,那位先祖果然後福無窮,不僅再沒遇到過什麼天災,其子子孫孫也順風順水地繁衍到了今日。
太陽和月亮棲身的石室,在兩百年前自然是很簡陋的。兩百年後,經過老祭司族人的代代修葺,昔日異常簡陋的石室竟也變得高大軒朗,擔得上“神殿”的稱呼了。
老祭司坐在神殿裡誦經,高台上的日月被潔淨無瑕的寒冰包裹著,從未融化。寒冰中的太陽,乃女子身,衣衫如雪,皓潔無塵;寒冰中的月亮,則是一個稚童,約莫六歲左右的模樣。
月亮並不會永遠保持著這副稚童的模樣。按老祭司家裡流傳下來的筆記記載,明尊現世後,月亮每隔三十年就會變小一次,然後再慢慢長大,和天上的月亮一模一樣。截止到老祭司這一代,月亮在他們家的記錄裡已經變小了七次,最近一次就發生在十六年前的大德九年。
按照家族記載,月亮第一次變小時,重新長大所花費的時間是一百二十天。第二次變小時,重新長大則花了一百五十天。之後的記錄,分彆是一百八十天、二百一十天、二百四十天,以及二百七十天。因此,若是按照這個規律繼續推算下去,月亮在大德九年變小後,應該在三百天後恢複原狀。可偏偏那次變化與往昔不同,月亮直到今天都還沒有恢複原狀。
老祭司的族人原本會在月亮複原後舉辦祭典,熱熱鬨鬨地慶上七天七夜,可這一次,他們的慶典已經推遲了十六年,遲遲未辦。
老人不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隻能將自己的所見所聞一絲不苟地記錄下來,以待後人鑽研。
太白經天結束後的這個夏夜,謝無崖從寒冰中醒來,僵硬地轉了轉自己的眼珠子。
這位社畜因為摸不清自己的狀況,在寒冰中枯坐了三天三夜,始終沒有任何動作。三日後,搞清狀況的謝無崖在冰疙瘩裡一邊流淚一邊想老天爺,我隻是熬了個夜加了個班而已,為什麼會遇到魂穿這種事
沒錯,謝無崖認為自己穿越了,而且是魂穿。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在這三天裡悄悄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不僅身處一個異樣的時空,連手腳也變長了,和以往的自己全然不同。
穿越後的謝無崖總結了一下自己眼下的情況,能確定的事情有首先,她穿越了,而且是魂穿;其次,她這場魂穿並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大概很容易露餡;最後,她也沒有穿越者必備的外掛或金手指,一切都得靠自己。
就因為沒有原主的記憶,謝無崖摸不清原主到底是什麼身份,又為什麼會端坐在高台上受人香火。還有,原身在冰疙瘩裡為什麼還能呼吸順暢為什麼原身不飲不食也不會餓為什麼她可以不用上廁所
難不成難不成這是個玄幻世界,原身的工作就是一動不動地坐著當神像
得出這個結論後,謝無崖悚然一驚,心想完了完了,玄幻世界到處都是神神鬼鬼,她這種沒有金手指的穿越者要怎麼求生還有,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玄幻世界是她大學室友口中的那種高武呢,還是修仙是那種不可名狀的克蘇魯呢,還是科幻啊,說到科幻她現在還在地球嗎
謝無崖頗為沉重地想,若自己當真不在地球了該怎麼辦她現在會不會已經遠離地球幾億光年了,正在一個生產力低下的星球當神像
更要命的是,她懷裡還摟著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屁孩兒呢。這個小屁孩是誰跟原身什麼關係他為什麼一直醒不來
女郎心中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可這些問題沒有一個人能為她解答。神殿裡有人時,她連眼睛都不敢睜,規規矩矩地坐在冰裡一動不動,力求做好原身的本職工作。神殿裡沒人後,謝無崖便忍不住想東想西,琢磨自己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該如何活下去。當神像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神殿裡的那位老祭司,一有空就在原身麵前念念有詞,也不知在念叨什麼。謝無崖一開始還完全聽不懂,後來便莫名奇妙地覺得耳熟,七日後,女郎在冰疙瘩裡無聲地笑了起來,心想老天待我不薄,到底還是送我了一個金手指啊
沒錯,經過七天七夜的熏陶後,謝無崖發現自己居然能聽得懂老祭司的念叨了。那位老人家也沒說什麼重要的內容,隻是在一個勁兒地在讚美太陽和月亮,一遍又一遍。
確定自己有金手指後,謝無崖心中大定,心想若是沒有語言這個關隘的話,自己應該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吧實在不行她還可以沿街乞討
七日後的夜晚,當神殿再次杳無人跡後,謝無崖試著繃緊身體朝外用力,打算從冰疙瘩裡爬出來。她本以為這個過程會很難,誰曉得那層寒冰脆得跟紙似的,女郎稍一用勁兒就自動裂開了。
謝無崖開開心心地從高台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便發現自己身上的白衣也跟著寒冰變成了碎屑。幸好神殿裡還有兩件羊皮襖,女郎一點都不帶客氣的,立馬撿起來給自己裹上了。至於那個一塊兒跟她封在冰裡的小男孩,那人寒冰碎後臉著地,完美著陸。女郎趕緊把獄友從地上撈起來放好,給小朋友裹上了另一件皮襖。
小屁孩仍在沉睡,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謝無崖在神殿裡轉了一圈,確認這裡的異常無人覺察後,便美滋滋地抱著高台下的糖酥奶酪大嚼起來。
沒錯,雖然她並不覺得餓,可是為了以防萬一,謝無崖還是給自己填了一下肚子,免得後麵跑路時體力不濟。
吃飽喝足後,女郎打掃了一下現場,把自己製造的垃圾收拾得乾乾淨淨。之後,女郎跑到神殿大門口,貼在石縫邊悄咪咪地往外看去。
神殿內外都燒著油燈,徹夜不熄。大殿外一片冰天雪地,似乎還在冬日。謝無崖退回到高台附近,把所有的糖酥奶酪都搜羅了個遍,然後便把殿門上的木栓卸下來,準備跑路。
就在這時,女郎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稚嫩的童音,輕輕地朝她喊了聲“師妹”。
謝無崖手足無措地回過頭,發現那個小屁孩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靜靜地坐在高台之下,看向她的目光極度複雜。
該怎樣形容那個目光呢謝無崖想。
似乎有震驚,有意外,有不解,又有困惑。
但所有的這一切,在最後都變成了久彆重逢的喜悅。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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