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試一試。”方紫嵐把劍橫在身前，傅明月爹娘愣了愣，仍大著膽子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能殺了我們嗎？”
方紫嵐勾了勾唇，“你們大可以去報官，隻不過如今的東南之地，達官顯貴尚且朝不保夕，遑論抓我？”
她說著，眼中笑意更盛，“何況，我不是誰都能抓的。”
“縱然姑娘是江湖人，也不該如此狂妄。”開口的是傅夫人，方紫嵐看向她，“可紫秀之名本就是狂妄的代表。”
“你是紫秀？”傅夫人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人，雖然隔著麵紗，但身上的那股熟悉感幾乎讓她可以確認身份。
方紫嵐顯然很清楚傅夫人在想什麼，她點了頭，“按理說，見過紫秀的人難逃一死，但今夜我願意破這個例。”
“為什麼？”傅夫人緊緊盯著方紫嵐，她斂了笑，“我與溫然交情匪淺，他願意為了傅小姐豁出性命，我也願意為他不傷害傅家上下。”
“溫公子怎麼了？”傅夫人敏銳地捕捉到了方紫嵐話中的關鍵信息，她拿劍的手不由地緊了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傅夫人猛地後退了幾步，身形不穩幾乎跌坐在地，她的嬤嬤趕忙上前扶住了她，聽她喃喃道：“溫大人死了，溫公子下落不明，溫家覆滅近在眼前，傅家也是窮途末路……”
“夫人，慎言啊！”嬤嬤急的直跺腳，甚至想去捂傅夫人的嘴，卻被她一把甩開了，“我說的有錯嗎？你們送出明月，讓她白白丟了性命。事到如今，你們還有什麼手段？”
“若不是他們說一家死一個，便能平息這場風波，何至於此啊？”傅明月的爹歇斯底裡，娘隻顧抹淚，泣不成聲。
“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傅夫人踉蹌了兩步，若不是方紫嵐不動聲色地扶住了她的後腰，她險些跌坐在地。
“傅夫人，斯人已逝。”方紫嵐幽幽道：“現下你說什麼都沒用了。”
聞言傅夫人如夢初醒一般，回過頭看向方紫嵐，“你適才說，你可以替明月報仇？”
方紫嵐沉默了片刻，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如果傅夫人信得過，我可以……”
“我信你。”傅夫人截住了方紫嵐後麵的話，“你想要什麼？”
“他們。”方紫嵐抬劍指了指傅明月爹娘，“待謝先生再開堂之時，我需要傅夫人把今日所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傅夫人怔愣了好一會兒，她很清楚此舉無異於和傅家決裂，而她的娘家衛氏遠在京城，家主衛昴又是個薄情寡義的性子，歐陽衛氏一條性命都不放在眼中，何況是遠嫁傅家人微言輕的她？
若是就此與傅家決裂，往後她便是寸步難行。可若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傅明月活生生的人就這麼白白葬送了嗎？
“你做不到。”方紫嵐說的篤定，末了自嘲似的笑了笑，“也是，誰沒有想包庇的人，誰又能不藏私心？”
她說罷扶著傅夫人站穩了些，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傅家。
然而她剛走出傅家，便看到了神色鬱鬱的孟庭揚。她視若無睹，他便跟著她走了一條街。
“世子夫人……”孟庭揚甫一開口，就被方紫嵐截住了話頭，“你答應我的事，並未做到。”
她說著神色冷了幾分，“傅明月死了。”
孟庭揚垂頭不語，方紫嵐若有所思，“看來你也早就知道，那你來做什麼？”
不知是誰大著膽子吼了一句，“你說自己是紫秀就是啊，那我還是鬼門十殿閻王呢……”
他話音還未落，便已被梅劍割斷了喉嚨，血濺三尺。
無人看清方紫嵐的動作，隻見她手起劍落，轉眼已殺一人，神情卻冷漠得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鬼門十殿閻王，我殺的。”方紫嵐淡聲道：“如今墳頭草都有三尺高了。”
她說的越是輕描淡寫，眾人心中就越是打鼓，早前朝廷倒是有公告，說是十殿閻王作惡多端，已為義士所殺，誰曾想竟是被紫秀所殺。
但除了紫秀，天下之間還有何人能以一己之力誅殺十殿閻王？
如此想來，便很是微妙了。紫秀誅殺十殿閻王，究竟是奉了朝廷之命，還是鬼門公子之名，抑或是她自己一時心血來潮？
若是奉了朝廷之命，那紫秀來此是否亦是奉了朝廷之命？若是鬼門公子……這實在是沒什麼可能，畢竟十殿閻王是他的得力乾將，好端端的為何要殺了？若是紫秀自己一時心血來潮……那她莫不是瘋了？
“行了，都彆猜了。”方紫嵐似笑非笑地看著表情精彩紛呈的眾人，“在你們管事的出現之前，我什麼都不會說。”
“什麼管事的？”有人啐了一口，道：“你若不把話說清楚，誰都彆想見！”
“無妨。”方紫嵐掃視過堂內眾人，唇角輕輕彎起，“待我把你們全都殺光了，你們管事的自然會想要見我。”
“你好大的口氣！”眾人紛紛被方紫嵐的話激怒，揮舞著兵器就要衝上去，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聲音從簾後響起，“住手。”
不溫不涼的兩個字，卻令眾人停了手，噤若寒蟬。
這建於山腹中，足能容納百人，被燈火映照得恍如白晝的寬闊廳堂，此時安靜無比，落針可聞。隻有最前麵的高台上，垂掛的紅色幔帳隨風動了動，這道聲音便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方紫嵐覺得聲音耳熟，卻想不起是誰，便抬眸望了過去，“看來，管事的沉不住氣了。”
“你便是紫秀？”幔帳後的男聲低沉了幾分，方紫嵐一步步緩緩靠近，“如假包換。”
短暫的沉默後，男聲再次響起，“紫秀，你來此做什麼？”
“尋人。”方紫嵐言簡意賅，“轉輪王，我要知道他在哪。”
“方才你說，十殿閻王被你殺了。”男聲意味深長道：“既然如此，轉輪王也不例外。”
“你果然知道。”方紫嵐毫不客氣地用梅劍挑開了幔帳，神情冷冽，“少在我麵前裝神弄鬼……”
她話未說完便猛地停住了，隻因麵前這張臉，她甚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