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抿了抿唇,正欲再說什麼,就聽方紫嵐道:“世子不是要去見傅聰南那位出身衛氏的伯母?若不去,我還有旁的事要忙。”
“去,當然要去。”慕容清很快應下,“隻是我……”
“世子不好入內宅,便由我去替世子走一趟。”方紫嵐說的理所當然,慕容清也未戳穿她,隻是笑道:“有勞夫人。”
“世子不必與我客氣。”方紫嵐掃了一眼慕容清,“世子若得閒,不妨替我打聽一下,京中如今是何光景。”
慕容清心中了然,“姐姐想知道的,是京中的光景,還是皇後娘娘的光景?”
方紫嵐並未答話,慕容清便徑自道:“在獨孤家的女兒入京前,皇後娘娘應該不會有事。”
方紫嵐斂了神色,“獨孤家的女兒入京後,皇後娘娘又待如何?”
慕容清好整以暇道:“既然姐姐這般在乎,不如就叫獨孤家的女兒永遠入不了京。”
他的語氣沒什麼波瀾,但話中潛藏的殺意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的。
一旁孟庭揚聽到此處,頭垂得更低,剛要開口告退,就被方紫嵐喊住了,“孟將軍急什麼,便是我要去見傅聰南那位出身衛氏的伯母,也不在今日。”
“是。”孟庭揚應了一聲,慕容清不滿道:“姐姐,你還未回答我的話。”
“沒有了獨孤家,還有蘇家、王家、衛氏等其他世家大族。”方紫嵐淡聲道:“大京多少豪門,李晟軒從不會獨守一家。也沒有哪家的女兒,是他非要不可的。”
她頓了一頓,“從前的方家如此,以後彆的世家大族亦然。”
聞言慕容清神色一凜,“姐姐,我非你不可。”
“我知道。”方紫嵐毫不意外地點了頭,卻把後半句話藏了起來——但她不是非誰不可。
她說罷起身離開了,然而還未走回房,就聽說夏侯家來人尋她。
“夏侯家葉韻,見過忠正世子夫人。”葉韻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方紫嵐打量了她片刻,才道:“葉校尉不必多禮。”
葉韻直起身,奇道:“世子夫人居然認得我?”
“葉校尉是夏侯將軍手下的得力乾將,誰人不知?”方紫嵐避重就輕,轉了話音,“不知夏侯家派葉校尉來尋我,有何要事?”
“並非夏侯家要尋世子夫人,是阿宛姑娘。”葉韻說著,將手中提著的藥遞了過去,“阿宛姑娘請我給世子夫人送藥。”
“有勞了。”方紫嵐隨手接過,“夏侯家主可還好?”
葉韻又是一禮,“多謝世子夫人惦念,家主的傷勢已經穩住了,想來不日便能恢複。”
“葉校尉過於客氣了。”方紫嵐寒暄了兩句,便送了葉韻出驛館,然而剛回來,便見慕容清站在回廊上望著她。
“世子還有旁的事?”方紫嵐走過去,站在廊下欄杆外。
慕容清的視線落在方紫嵐手中提著的藥上,“這藥……”
他沒有說下去,方紫嵐抬手晃了晃,“夏侯家若真想要我性命,用不著下毒這麼麻煩。”
“我不是這個意思。”慕容清搖頭道:“我隻是想知道,姐姐究竟患的是什麼病,為何藥不離身?”
“夏侯將軍,留活口!”諸葛鈺高聲喊道,夏侯芸昭冷哼一聲並未答話,出手仍是毫不留情,但明顯捏了分寸。
眾目睽睽之下,方紫嵐不便出手,不過僅憑這些人,也奈何不了夏侯芸昭,很快便被她和眾兵士一一擒獲。
動亂平息,眾人的目光彙聚到了堂內的劉先生和老僧身上,李祈佑率先問道:“兩位……”
他甫一開口,就見劉先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滄海劉氏,今護送鐘靈寺高僧——燃燭大師投案,幸不辱命……”
話未說完,人已栽了過去,昏迷不醒。
李祈佑趕忙命人探看照料,卻見方紫嵐死死盯著那位燃燭大師,神情晦暗不明。他這才猛地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江南鐘靈寺,乃是與京城百葉寺齊名的大寺,寺中主持燃燈大師亦是名滿天下的得道高僧,而眼前這位大師,法號燃燭,想來是燃燈大師的師兄弟,可現下卻由一身受重傷的江湖人護送入了蘇州府,且在公堂之上仍遭追殺,難道說鐘靈寺出事了……
同樣反應過來的還有諸葛鈺,隻不過他在看清方紫嵐神情的那一刻,便已大概想明白了其中關竅——鐘靈寺不是出事,而是和方家一樣,泥足深陷,並不清白。
這便是你的破局之法嗎?諸葛鈺望向方紫嵐的眼神中多了陰冷的狠意,不惜攪得江南大亂,也要保方家、保方立輝?
方紫嵐隱約猜到了什麼,然而還不及出聲,便見那燃燭大師一禮道:“阿彌陀佛,老衲鐘靈寺燃燭,見過玉成王爺。”
他說罷自袖中拿出一封血書,呈到了李祈佑麵前,“老衲得知王爺在查東南之案,此案或許自江南畫舫火案起,卻未必因榮安王薨逝而終。”
他一字一句,沉沉砸在了方紫嵐心上。隔著薄薄的紙背,血書的字跡清晰可見,然而她無心辨認,滿腦子隻有兩個字:
完了。
與此同時,站在慕容清麵前的萬俊,滿腦子也是這兩個字——完了。
慕容清看著麵白如紙的人,雲淡風輕地理了理衣袖,“萬先生,你來晚了。”
“世子你……”萬俊張了張口,卻被慕容清截住了後麵的話,“夫人想要爭一個公道,那我便給她這個公道。夫人想要保方家,那我便替她保下來。”
他說著頓了一頓,“此案審結之前,煩請先生留在此處。”
“世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萬俊氣結,“你以鐘靈寺換方家,可曾問過嵐兒……”
“萬先生,我隻問你一句。”慕容清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萬俊的話,“江南鐘靈寺,當真無辜?”
萬俊隻覺額上冷汗直冒,“世子是何時知道……”
“既然鐘靈寺不無辜,那何談以鐘靈寺換方家?”慕容清微微一笑,“要想爭一個公道,那就誰都彆想逃。區區鐘靈寺,隻要能讓夫人如願,毀了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