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川不放心,依然睡在張建成的柴房,已經是第二個深夜了,秀秀急得整個人都要瘋了。
她一會兒後悔告訴了張建成去往北山口找,一會兒又覺得就算再重來第三次她還得讓他先去救孩子。
無論如何人要是到了天亮還不回來,她已經決定豁出去,直接帶著蛋蛋去派出所門口以張建成未婚妻的身份喊冤去了!
夜涼如水,她披著衣服在院子裡,伴著馮大川如雷的鼾聲,焦灼地踱來踱去,忽聽胡同裡有腳步疾馳,還沒來得及衝出去看,便聽到一個男人暗沉的聲音傳來:“秀秀!”
話音一落,院門外已經立著個高高的人影,暗色的夜裡,秀秀隻看了一眼那人的剪影,眼淚就抑製不住地滾了出來,她向前走了幾步,語調輕輕,帶著一絲哽咽,問:“你回來了?!”
張建成進了院門,站在秀秀前麵,月光下,他看到她眼中晶瑩的淚光,也看到有淡淡的淚痕濕了她的臉頰。
過了半晌,張建成才好不容易從鼻子裡擠出一個“嗯!”來,他把手中的布包伸到秀秀跟前,低聲說:“把這個重新幫我收好!”
見到了人,秀秀這時明明心已經安定了,可偏偏看著張建成在月色中那雙深沉的眼睛,心裡狂跳不停。
他整個人有點憔悴,但眼神卻沉穩又深邃,並沒有被扣押了兩日的狼狽感,秀秀從沒這麼直接、這麼認真地讀過他的眼睛,此時這片刻的
凝視,他的眼神竟有攝人心魂的力量。
不愧是能做成首富的人,眼睛裡的光都和普通人不一樣,遇到大事之後的沉穩和平靜也和普通人不一樣,秀秀這麼想著,慌忙低頭,看著他遞過來的青布包,那是她白天交給馮大川的。
大川走前,她還非常沉重嚴肅地警告過他,說這是張建成唯一的家當,比命還寶貴,絕對不能弄丟,眼下這東西連帶著人都平安歸來,秀秀的心算是徹底放下了。
她接過布包,低著頭輕問:“管用了?”話剛問出口,便聽頭頂前張建成沉朗的聲音篤定地回應:“管用!”
張建成看著低著頭的秀秀,一邊解釋,一邊希望她能抬頭看著他:“曉生哥聯係了周邊幾個大隊,聯合寫了一份保證函,再加上這些,能確認我不是有意私藏,就把我放出來了!”
秀秀緊緊攥著布包,心想原來是這樣,果然趙曉生是個有辦法的人,也是個人脈廣泛的人,就算換成本村的大隊長,也未必能半天之內集齊幾個大隊的簽章。
趙曉生能如此不嫌麻煩地東奔西走,也說明張建成的能力是被趙曉生認可的,認為他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張建成能在小一個月的時間裡就產生這麼多的影響,打開了這麼多的門路,而她隻是幫他帶了孩子而已,自己無論從退婚到學習技藝,幾乎還在原地踏步一事無成,並且遙想未來,一路荊棘密布。
而且
現在還是抓著孩子這根救命稻草賴在他家借住,這麼一想,秀秀心裡又涼了,忍不住眼淚又流出來,這次是為她自己,重生以來第一次產生了微弱的無力感。
“秀秀?”張建成見那豆大的淚珠反射著皎潔的月華之光從她臉上滑落,頓時眉頭擰緊,神色慌亂,以為她還在擔心或者害怕,便急迫而清晰地示意她:“我回來了!”
張建成從未直接叫過她秀秀,這一回來,已經聽他喚了兩遍,聽他用沉朗的語調喊她名字,秀秀沒來由覺得心裡更委屈了,可這委屈隻能是暫時的,她得堅強,今生她是要獨自一人闖蕩的,必須堅強。
她抹了抹下巴上的淚珠,也不抬頭,隻問:“回來就好!是暫時的,還是徹底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張建成抬腳又朝她走近了兩步,在她頭頂上方低沉地說:“把槍上繳了,理由也都解釋的很清楚,不會再有事了!”
“那就好!”秀秀低著頭,緊攥著布包,低頭看著映入眼簾的他的一雙布鞋,喃喃道:“下午我聽說豆豆在縣醫院也脫離危險了……”
說到這,她終於抬起頭,看著他嚴肅而深沉的臉,輕輕說:“你救回了一個孩子!”還是有值得高興的事情的,秀秀的心慢慢平靜下來,為這隻有她自己知道的美好結果。
秀秀的眼睛很明亮,眼底的神態一瞬成熟一瞬單純,成熟得仿佛有千言萬語,單純得又似乎
像白紙一般簡單純淨。
“秀秀!”張建成的聲音又低又沉,好像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說,但半晌後卻隻輕聲道了一句:“謝謝!”
“謝我啥!”秀秀搖了搖頭,自知一切麻煩都是因她而起:“你得謝謝大隊長和村裡人都幫你奔走,謝謝趙曉生仗義相助,就是不用謝我,如果不是我多嘴,你也不會遇上這個麻煩!”
張建成語調沉沉地說:“你去找曉生哥幫忙,很及時,再晚點,我可能會被轉到鄰縣的監獄去!”
秀秀一聽差點轉到鄰縣監獄去,一股濃濃的後怕感在心裡翻湧,眼淚又流出來,張建成忍著想要抬手幫她擦淚的衝動,隻攥著拳頭直問:“你怎麼還哭!”
“我沒哭!”秀秀吸了吸鼻子,不知今夜為何眼皮這麼淺,淚腺這麼發達,她揚了揚頭說:“是夜裡風涼!”
張建成二話不說脫了外衣給她披上,見秀秀要推辭,連忙岔開話題問:“我屋裡怎麼有這麼大的鼾聲!”
秀秀忙解釋說:“哦,大川在你那睡呢!這兩天他都在這,怕我和孩子不安全!”
張建成這才轉頭注意到塌陷了一角的矮牆,他的神色忽然變得凜冽,聲音嚴肅緊張:“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鬨事了?是誰!”
秀秀連忙擺手,剛要解釋,便見柴房的門忽然打開,馮大川高壯的身影站在門口大吼:“大半夜的什麼聲音!”
說話間看到張建成的身影,大川頓時
清醒了,亮堂地喊了一聲“哥你回來了!”,順勢撐著矮牆跨過來,撲過去就抱著張建成,大手使勁在他背後拍著:“太好了太好了!
張建成被他拍得腳下直趔趄,穿過馮大川的肩膀看到那矮牆又嘩啦地塌陷了一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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