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看著他,沒說話,眼神茫然地走出柴房,大川跟在她身邊,怯怯地說:“媽被爸打跑了,二河去追,現在還沒回來!”
大川說得很清楚,可秀秀卻覺得那聲音是從天外來的似的,她腳步虛浮地朝院外走,大川跟在她身後問:“姐你乾嘛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乾嘛去,世界在她麵前已經顛倒了。
她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活了個啥,為什麼活得那般懦弱,那般循規蹈矩,一點都不敢懷疑和抗爭,以至於最後慘死了都對身世一無所知。
按照前世養母的編排,她此時已經嫁給了程國強,費勁巴拉地討好公婆,拚儘全力地扶持程國強考大學,然後被娘家打著親情的幌子不停地索取,可笑當時她卻甘之如飴!
如今重生,她以為隻要退了婚,隻要不再被親人裹挾,就可以幸福了,就能重新走上人生的正軌,多可笑呢,婚是退了,可她的人生已經麵目全非。
她走出院子大門的時候,馮瑩瑩突然大喊著從屋裡跑出來,衝到她麵前就跪在地上:“姐!我錯了!我再也不要新衣服穿了!”
馮瑩瑩哭得聲嘶力竭,抱著秀秀的腿,仰著頭哀求:
“姐!我真的錯了!從今以後我都聽你的話!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彆走,你走了,就再也沒人管這個家了!我們不能沒有家呀!”
家?她到底知不知道家的意義是什麼?馮瑩瑩的聲音又吵又討厭
,馮秀秀低下頭,看到妹妹哀求的樣子,無比諷刺!
她想到馮瑩瑩幾次三番在自己麵前說謊的樣子,那副童稚無欺,和馮母的惡毒一樣令人惡心。
馮瑩瑩倒是個順風倒,被母親那樣偏心地照顧,卻養成了沒良心的牆頭草,在大廈將傾的時候,選擇留在可以遮風擋雨的家裡,任由母親跑出去,生死難料!
命運如此諷刺,馮秀秀沒有力氣,也沒有義務,再去教育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她冷漠地推開馮瑩瑩,沒說話,徑直走進黑暗的胡同裡。
馮瑩瑩跪在地上恐懼地嚎啕大哭,她不敢和父親單獨待在房子裡,也不敢去和被趕出家門的母親一起過飄零的生活,她唯一能依靠的就隻剩這個喊了十年的姐姐……
大川對馮瑩瑩說:“彆哭了,回家呆著去!”便衝進夜色裡,緊緊地跟在姐姐身後。
馮秀秀如遊魂一般在村子裡遊蕩,黑夜似乎要將人吞沒,周遭的犬吠時不時提醒著她尚在人間。
路過人家的院外,秀秀看到屋裡燭光搖曳,屋裡時不時傳出家人之間交流的聲音,她皺了皺眉,人間煙火依然如故,可她的世界卻一片茫然。
重生時她是知道自己非親生的事實的,可她依然接受馮家人是她的親人,她把養父當成恩人看待,就是養母,隻要不再逼她嫁人,她也是願意承認養母的養育之恩的。
可現在呢,她被養父抱養,竟然是一場陰謀算計,
她的命運從一開始是被那個尖嘴猴腮的陳六麻子左右著的。
她的養母是個浪蕩惡毒的女人,幾次三番陷她於陷阱,而她的三個弟弟妹妹全都是養母和陳六麻子的私通子,她自己的生母,則是陳六麻子年輕是覬覦不得的人……
這是什麼荒誕的命運!
秀秀像是解開了一道巨大的謎題,而謎底所指的方向好似地獄,前世今生變得都毫無意義,她失去了方向,甚至感覺人世間毫無意義。
茫然地走著走著,突然聽到有人家裡麵傳出寶寶的哭聲,這聲音與蛋蛋的聲音簡直一模一樣,秀秀被蠱惑著,走進這戶人家,推門進去的時候,卻見到蛋蛋向她張開小手,嘴裡還喊著媽媽媽媽。
秀秀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似乎墜入了夢境,整個人暈乎乎的。
蛋蛋已經過繼給彆人了,怎麼可能再出現在自己麵前,秀秀環望這間屋子,竟與張建成家的正屋一模一樣。
怎麼回事?她夢魘了嗎?秀秀忍不住抬步進屋,蛋蛋哭得更烈。
秀秀從眩暈感掙紮出來,仔細看,這才看到蛋蛋被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抱著,那年輕女人斜坐在炕沿邊,懷抱著孩子怎麼哄也哄不好。
蛋蛋見她走近了,便哭聲弱下去,張開小手叫“媽媽媽媽……”,秀秀心裡又痛又軟,管他是夢魘還是什麼,伸手便將蛋蛋抱進懷裡。
“怎麼瘦了這麼多!”她低著頭,貪婪地嗅著蛋蛋身上那股幼
兒特有的口水混著著奶腥的味道,她好想他。
蛋蛋不哭了,抱著她的臉使勁親昵,幼兒呼呼喘著的熱氣,似乎在一點點將秀秀崩潰的世界縫補起來。
秀秀覺得眩暈感慢慢退去,隨之而來的是如柳絮般輕飄之感,她覺得自己快要飛起來了,她意識到自己馬上要在這稀奇的夢魘中死去了。
此時,卻聽那陌生的年輕女人站起來一聲輕喚:“你就是秀秀吧?馮秀秀!”
世界突然清明起來,秀秀看了看懷裡的蛋蛋,又看著眼前的女人,那女人比她高了些許,盤著發髻,鼻梁高高,清秀的遠山眉,襯著一雙亮亮的大眼睛。
“建成說這孩子把你認成媽了,還真是的……”
那女人走到秀秀麵前,抬手親昵地撫著她的手臂,語調溫柔:“建成說多虧了有你,他才能走到今天,謝謝你啊秀秀!可以說是你救了我弟弟!”
“弟弟?”秀秀低頭看著那女人撫著自己的手,還有懷裡蛋蛋不停地親昵,她突然清醒了,這不是夢魘,她是在不自覺間來到了張建成的家!
年輕的女人輕輕應聲:“嗯!我是張建成的姐姐,親姐姐,張青花!”
秀秀瞪著眼睛,難以置信!
由於和張青花年紀相差較遠,前世幼時馮秀秀與她交往很少,再加上張青花早年便出嫁到外鄉,秀秀對這個女人完全沒有印象。
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喚了一聲:“青花姐!”
張青花和悅地微
笑,親切地點頭,她很瘦,但消瘦也藏不住她姣好的容顏和溫柔的氣質。
秀秀在張青花溫柔氣質的包圍裡,好半天才緩過來,她看了看懷裡的蛋蛋,詫異地問:“建成哥不是說已經把蛋蛋過繼給彆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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