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根含著淚承認了自己的膽小,那股子委屈和憤恨,讓秀秀覺得心酸又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秀秀知道父親天性就粗鄙懶惰,導致了後來對家庭管教不嚴、治家無方,渾渾噩噩被陳桂蘭蒙騙了十幾年。
可她沒辦法再去埋怨他曾經對自己的粗魯和嚴苛,隻記得他對自己的抱養之恩和十八年養育之情。
秀秀在父親身邊蹲下來,扶著父親的胳膊,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說:“爸!我還是你閨女!隻要你不趕我走,我就還是你閨女!”
馮根聽了秀秀這話,眼淚吧嗒吧嗒直掉:“你是我打小看到大的孩子,咋能你說不是閨女就不是閨女了呢……”
他抹了一把眼淚,對秀秀說:“我想通了,大川是我兒子,你和瑩瑩是我閨女,隻要你們不離開這個家,我就是你們親爸……人不能沒有家呀……人還得往下接著活呀……”
馮根哽咽地說不出話了,這時,大川和瑩瑩兩人突然從屋裡跑出來,都哽咽地喊著“爸……”,跪在馮根麵前哭。
父子三人抱頭痛哭,看得秀秀再硬的心也堅持不下去了,她眼中含著淚,哽咽地說:“咱們都還是一家人,都彆哭了!”
三個人的哭聲小了,但還是傷心地抽泣,秀秀沒回來之前,他們三人在家裡處得小心翼翼,生怕誰一個說錯話,家就立即散了。
秀秀一回來,也沒立即解決問題,所以剛才秀秀和
父親在院裡說話,屋裡的大川和瑩瑩都豎著耳朵聽著,直到父親說出那句話,兩個人都繃不住了,這才跑出來跪倒父親腳下哭起來。
他們終於從父親口中知道父親依然接納他們,他們還是一家人,這哭泣是悲傷後的釋懷,是膽怯後的釋放,是終於能夠重新回到生活軌道上的喜極而泣。
蛋蛋似乎被外麵的動靜吵醒了,突然在屋裡哭,秀秀連忙進去哄,蛋蛋被秀秀一抱起來,就安靜下來,眼角還帶著濕漉漉的淚痕,就又吧唧著小嘴睡去了。
這時,張建成一個大步走進來,在她身後說:“給我吧!我抱走!”
秀秀轉頭,看到他深沉的眼神,立即明白他已經把剛才院子裡她家發生的一切都看到了!
她看著懷裡的孩子,覺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一直都像是在夢中似的,唯一讓她覺得真實的,就是張建成對她的每一次注視,和她的每一次對話。
他沒有承諾過什麼,可秀秀卻覺得處處都得到他的照顧,隻要他一出現,不管在什麼境況下,都讓她覺得世界是平和而安全的!
這是她上一輩子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這感覺讓她陌生而又欣喜,依賴而又懼怕!
秀秀沉思的時刻,張建成已經把蛋蛋接到懷中,秀秀看著睡相逐漸不安穩的蛋蛋,想對張建成說把孩子留下吧,但又覺得不合適,畢竟孩子是他的,她隻是幫忙。
張建成似乎看出秀秀有話想
說,便自顧先開了口:“秀秀!大有叔說了,讓你明天接著去三爺那裡,好好學算賬!”
秀秀眨了眨眼睛,看著他略顯疲憊的麵容,猜想這應該是他在大有叔家吃飯時提到過的話題。
她很感激,卻最終隻應了一聲:“嗯!好!”
馮老根站在屋門口說:“建成,讓娃娃就在這睡吧,彆折騰孩子了!”
“得接回去……”張建成轉頭對馮老根說著話。
隻這一句話,秀秀突然覺得腦海裡像海浪翻湧一般掀起巨浪,她眼前畫麵突轉,看到一個男人也是這樣一轉身,對父親說了同樣一句話:“得接回去……”
秀秀瞪大了眼睛,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知道這是前世發生過的畫麵,那個轉身的男人是程國強,他後麵接著說的是什麼來著?
腦子裡波濤洶湧,有些畫麵和有些聲音令秀秀應接不暇:
程國強抱著孩子說:“得接回去!村裡出了事,怕孩子受驚!”
馮父說:“不就是張建成家裡有人被打死了嘛!咱院離得遠,不怕的!驚不著咱孩子!放下!”
馮母在一邊顯得慈悲心腸,其實是八卦嘴臉:“可憐張建成那孩子,本來就是窮光蛋,這下斷了胳膊,人還在醫院,姐姐幫著帶兩天孩子,生生被那個混賬姐夫給打死了……”
馮母的聲音讓秀秀難以接受,說出來的話更讓她難以接受,秀秀接受不了這回憶的衝擊,整個人變得驚懼又亢奮,眼
神發直,身體在發抖。
耳邊傳來張建成心急地呼喚:“秀秀!你怎麼了?能聽見我說話嗎?”
秀秀想說你彆說話,讓我再想想,但她開不了口,前世的畫麵還在回憶,馮父接著剛才馮母的話接著說:“那張建成也是,到廢品站去給他爹報仇,倒是叫上警察呀,可憐當場就被藏獒……”
此時,張建成抓著她的肩膀晃動著說:“秀秀!回神!能聽見我說話嗎?”
秀秀被他這麼一搖晃,瞬間回了神,回憶大潮退去,眼前的現實世界慢慢清晰起來,她看到張建成瞪著的一雙焦灼大眼,甚至顯得有些猙獰了。
秀秀喘了口氣,連說:“沒事……我沒事……我沒事!”
“姐!你彆嚇我們!你到底咋回事!”大川站在張建成身後,懷裡還抱著蛋蛋,這一喊,把蛋蛋徹底喊醒了。
張建成什麼也不顧,還是抓著她的肩膀不放地問:“你剛才怎麼了?失去意識了嗎?要不要再去一趟衛生院?”
秀秀茫茫然看著他的胳膊,嘴裡機械地回應:“沒事!我沒事!”,心裡卻是一陣心驚,並著一陣心痛!
原來青花姐是在娘家這裡被丈夫打死的,張建成慘遭不幸,青花姐過來照顧蛋蛋,是那個家暴的姐夫過來生生把青花姐打死了!
可憐的青花姐,那麼溫柔善良而又美麗清雅的女子!當張建成知道姐姐被打死的時候,該是多麼傷心呀!
可是他胳膊到底因為
什麼沒的?秀秀直生自己的氣,前世全心撲在婆家娘家那點事上,對外麵的事情怎麼就一點都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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