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活的時候沒帶手套?”張建成悶聲問。
秀秀嘿嘿一笑,訕訕地抽回了手,心想這年代手套那麼奢侈的東西誰有呀!
“你是太久沒做農活,忘了用力過猛手會磨出泡了嗎?”張建成的眉頭皺得更緊。
秀秀依然嘿嘿一笑:“沒事,哪有農民的手不受傷的!”說完之後突然感覺他剛才那句話有點奇怪,但一時又不知道哪裡奇怪。
張建成已經起身衝出了灶房,秀秀瞪著眼睛看他冒著雨去到正屋,不一會兒就又冒著雨回來,將一副手套放到她麵前的小桌上,說:“麥忙這幾天好好戴上!”
秀秀看著眼前的手套,有點厚度,是工程手套,有點破舊了,還夾著軍綠的顏色,一看就是他退伍時從部隊帶回來的。
這真是有點奢侈了,她把手套推向他:“手套你自己留著用吧,你出的力多!”
“我還有一副!”張建成抖了抖沾了雨水的衣服,洗了手重新坐下來,從兜裡套出一個小藥膏擰開蓋子放在小桌上。
秀秀正在給蛋蛋掰餅,張建成伸手過去把她手裡的餅拿開,把她的手拉到眼前翻過來,拿著小藥膏在她手心的血泡處一邊擠一邊塗抹。
他皺著眉,塗抹的動作認真又小心翼翼,秀秀抽回手說:“沒事!我沒那麼嬌氣!”
張建成把她的手又拉回來,說:“這是我在部隊時用過的藥膏,消炎活血化瘀!”
他那麼認真地在她手心裡塗抹藥膏,
秀秀覺得再拒絕就顯得刻意了,可他拉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塗抹的樣子,每一下都像是在她心裡撫過似的,這讓秀秀很緊張。
張建成低著頭慢慢塗抹,片刻之後淡淡地說:“雖然動員村裡人收麥這事你做得很對,但如果以後再有這種事,你不要再去逞強!”
秀秀不知道他這話到底是讚揚她還是批評她,本來就覺得緊張,這下更緊張了。
張建成沒有抬頭看她,隻把視線放在她手心裡,說道:“幫我照顧孩子已經讓你失去自由,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就行,什麼情況我都能應付,你要相信我!”
他抬眸望了她一眼,又換了她另外一隻手,低聲說:“你把心思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麵,做衣服,做財務,你想做什麼就認真去做,不要太顧及家裡人,也不用顧及我!”
他這一番話說得很淡然,卻在秀秀心裡掀起軒然巨浪,雖然他說的話正是秀秀心中所想,正是她重生後夢寐的追求,她從沒想過有人能理解她的想法。
可現在卻有人對她說想做什麼就認真去做,不要太顧及彆人!
他還在低頭認真地塗抹藥膏,垂眸時睫毛很長,鼻梁堅挺,他比剛見時黝黑了,卻顯得更加堅毅健壯。
秀秀想起重病時他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想起極度悲傷時他給她遞過來的糖,前世的經曆讓她堅信,男人的話再好聽也不起任何實質作用,可唯獨在張建成這裡
,她的堅信一直在動搖。
她知道,張建成在她麵前和在她背後,所做所行,全都磊落,全都一致,這是重生後認識他以來,秀秀對他最篤定的評價。
他所在之處,便是她最感到安全平和的地方。
就如現在,他身後灶房外雨落連綿,他拉著她的手認真塗抹藥膏,蛋蛋在她懷裡玩著桌子上的空盆,秀秀覺得前世幾十年的畫麵都不會比此時這一刻更美好!
雨滴連綿落在門檻外的水坑裡,激起水花無數,仿佛也在秀秀心中激起漣漪,不能平靜。
秀秀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覺得心軟得不行,一種前世都從未有過的情愫在心中膨脹壯大,這種感情讓她突然感到害怕。
秀秀強迫自己把視線從他身上挪開,心跳的節奏亂了又亂,直到視線落到他的手上。
他的手很粗糙,也有血泡,可他卻一點點把藥膏給她塗上,秀秀的心軟沉得受不了,倏然收回了手。
張建成被嚇了一跳,抬眼看她,秀秀指著他的手,有點結巴地說:“你你你……沒看到自己的手上也有血泡嘛!”
“我不用,給你留著用!”張建成作勢要重新拉回她的手。
秀秀一著急,直接反拉著他的手,摁在小桌上:“彆動!”她說著,取過他手中的藥膏,反過來給他塗到血泡上,認真而小心地塗抹。
蛋蛋好奇地湊近前,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盯著秀秀塗抹的動作,小臉都快貼到張建成手掌
心裡了。
秀秀歪頭,在蛋蛋鼓嘟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說:“蛋蛋,給爸爸吹吹!”
蛋蛋認真地看著張建成手掌裡的血泡,鼓起腮幫子,認真地對著吹。
可是小孩兒第一次做出吹氣的動作,還沒掌握好,氣沒吹出去,卻發出了“呼呼……”的語言聲。
張建成本來挺嚴肅,一看小孩兒認真地對著自己的手掌說“呼呼!”忍不住笑了。
秀秀更是笑得渾身亂顫,一抬頭剛好對上張建成微笑的眼睛。
他笑起來真好看,好像太陽掛在天上長出了臉,秀秀這麼想著,卻不知道她自己笑起來的樣子更好看,在張建成眼裡就好像這世間最美麗的花兒有了模樣。
二人相視的一刹那,情愫交織在一起,令人猝不及防地緊張心跳。
令人更猝不及防的,是秀秀突然看到張建成身後灶房門外的雨中竟然站著一個女人。
她蹭地站了起來:“燕兒?你咋來了,快進來!”
王燕雖然舉著傘,但衣服已經被淋濕了,她站在院子裡,並沒有進屋,也沒有回應秀秀的話,她甚至看都沒看秀秀一眼,隻是直直地望著張建成,眼中是盈盈熱淚:
“建成哥!”王燕哽咽著說:“我爸眼睛突然看不見了,頭疼得厲害,老王叔說你開的拖拉機最快最好,你能不能帶他去衛生院看看,我求求你了……”
“彆哭啊燕兒!”秀秀率先反應,轉身從門邊取出老舊的蓑衣遞給張建成
:“你快去幫忙!”
張建成抱著蛋蛋站起來,眼神中有愧意:“蛋蛋……”
“孩子我帶著,你彆管,快去吧!”秀秀二話不說把孩子抱進懷裡:“雨還沒停,你趕車在路上千萬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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