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夏末秋初,深川鎮後坡村,王家破院
紙糊的破窗外夜色微涼,寒蟬鳴泣,破窗內傳來醉漢不耐煩的話語:“張青花!老子為了娶你費了老大勁了,你終於是我的人了!”
22歲的張青花頭上的紅花還沒摘下來,她使勁想要推開男人:“王栓,你等一下……”
王栓一身酒氣,下手粗魯:“等什麼,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打光棍打到26歲,你都進門了還讓我等?你給我過來!”
張青花本來柔弱,抵不過男人的力氣,她推卻不開,便閉上了眼睛,他說得對,確實不是第一次!
寒蟬在窗外拚命發出生命最後的哀泣,嘹亮又悲傷!
男人累倒在旁邊,趁著酒氣昏昏睡去,旋即就打起了呼嚕,那聲音讓張青花煩亂不已,忽然對身邊的男人感到惡心。
她轉頭看向紙糊的窗戶外朦朧的月光,就著寒蟬的鳴叫,低聲抽泣……
她想起父親臨死前的樣子,他渾身是血,臉已經腫的看不出本來的樣子,他看著她,張著嘴似乎努力想說什麼,可最後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在她眼前斷氣,斷氣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
張家的親戚在混戰災荒年月,死的死,走的走,到了六十年代,在小溪村就剩了獨門獨戶,長大後唯一的弟弟張建成也出去當兵了,家裡隻有她一人能給父親辦理後事。
公社的領導、派出所的民警,廢品站的領導,都接見了
她,說父親是為了保衛集體財產和盜賊糾纏的時候身負重傷,幾個單位一共給了她撫恤金四十元。
十四歲喪母,如今又喪父,張青花悲痛欲絕,哭得快要昏死過去,可後事還得她來辦,因為弟弟張建成沒辦法立即回來。
她一個沒出嫁的姑娘,隻好去求村裡大隊幫忙,花了五塊錢,給父親置辦了棺材,搭起了簡單的靈堂,給父親守了三天夜,就匆匆下葬了。
她還記得父親下葬後的第二天,她徒步去公社給建成發電報,回來的時候下了很大的一場雨,她在泥濘中走得太慢,天黑的時候離村子還很遠。
茫茫野地裡,突然竄出兩個蒙著臉的男人,將她拽進大路下邊的溝裡,不顧大雨傾盆,趴在她身上欺淩。
青花一想到這裡,當時的情景倏然出現在腦海,她懼怕地蜷縮了身子,忍不住把被子向上蓋了蓋,轉頭看了看身邊睡得正沉的男人。
就是這個叫王栓的男人,當時循著她喊救命的聲音,從大路上衝下來,在雨中把那兩個男人打跑了。
王栓救了她,當時她衣不遮體,被大雨淋得渾身冰涼,害怕得渾身顫抖得像篩子一樣根本不能走路了。
王栓問了她家住哪裡,二話不說抱起她就朝小溪村走,他把她一路抱回家,她當時衣衫淩亂,進了門就發燒,他端茶遞水照顧了一夜。
可憐張青花在病中頭暈腦脹昏昏沉沉,原本一心感激,可是天將
明的時候,王栓竟鑽進了她的被窩……
正想到這裡,張青花突然覺得自己腰間一緊,“啊”地一聲驚叫,原本沉睡的王栓不知什麼時候又醒來,將她壓在身下:
“你就喊吧!老子正大光明!”說著,便又將青花身上的衣服扒下,那是半個時辰之前她才穿好的。
王栓一身酒氣,青花也不知他究竟是清醒的還是迷糊的,隻知道這一次他沒有耗時很久,便又翻身睡去!
張青花摟著自己的身體,生無可戀。
她想起自己病中稀裡糊塗讓王栓得逞的第一次,那時父親才剛剛下葬啊,她怎麼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她一心求死,用櫃子邊的剪刀要自儘。
王栓抱著她,不停地道歉:“是我昏了頭!是我昏了頭!你不能死!你死了,讓我怎麼辦?我會被當成流氓罪被槍斃的!”
張青花一心求死,哪管他會不會被槍斃,被槍斃了更好,就當為她報仇了!她鐵了心用剪刀抹脖子,王栓死命攔著她說:
“就算我被當成流氓罪也行,可你不是還有個當兵的弟弟嗎?你能讓你弟弟被人傳出去有個失了清白的姐姐嗎?”
青花愣住了,一想到弟弟張建成,她忽然下不去手了,她還記得母親去世時,弟弟和父親守在母親屍體旁邊,整整三天不讓入殮,兩個人差點直接陪母親去了。
如果弟弟回來,看到父親和姐姐雙雙去世,那可怎麼辦!
王栓見青花動搖了,
趕緊又說:“明明是我救了你!你以身相許有什麼不好!我娶你呀!我娶了你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你一個人過得苦,和我一起過日子,我保證把你養得好好的!”
青花呆滯地放下剪刀,清白已失,可她還有弟弟,她至少要活到弟弟平安退伍歸來,到時候張建成已經成年,她也能有個給自己收屍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