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靈芝的大哥犧牲了,秀秀分明看到那份信函上有“陣亡通知”四個字!
前兩天的歲月靜好,一下子在眼前破碎,她真實體會到有人替自己負重前行的痛楚!這痛楚太強烈,靈芝那一聲哀嚎,令秀秀痛徹心扉!
她倏然幻聽,仿佛聽到山河嗚咽,眼前的天地都是去了色彩,腦子裡充滿了槍炮聲,仿佛置身槍林彈雨。
她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卻看到崔靈芝搖搖欲墜的身形,她一把將靈芝抱住。
和她一同抱住靈芝的還有另一雙有力的臂膀,陸青林緊緊地扶著她們兩個人,秀秀抬眼看到陸青林焦灼的眉眼,眼淚不受控製地滾落而出……
崔家母女二人一下子臥病不起,秀秀在崔靈芝家裡整整陪了十天。
她不能在崔家母女最悲傷最脆弱的時候離開,部隊派來了衛生員,每天過來給這母女倆打鎮靜劑,秀秀和青花負責每天的衣食,整日都留在身邊陪護安慰。
作為四個軍人的英雄家屬,崔母於英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接到這樣的消息,精神還是受到重創,健康每況愈下,但精神上還是挺了過來。
崔靈芝每天隻能靠藥物入睡,每次醒來都會掩麵痛哭,然後在秀秀的安慰下慢慢緩過來。
幸好秀秀姐妹三人還沒離開,能夠輪換著看護崔家母女二人,熬過了最初兩天的極致悲痛,大家總算慢慢地接受了現實。
看到崔家母女的悲痛,除了安慰什麼都做
不了,秀秀的精神也悲傷緊張到了一定的程度,每天的覺也都睡不踏實,總感覺像在槍林彈雨中穿梭著似的。
時間總能慢慢慰藉傷痛的人心,眼見著將要進入六月,崔靈芝走過了最初的哀慟期,精神終於緩上來了,她知道秀秀必須回去參加麥收,那是生產隊員的大事。
“秀秀,你放心回去吧,我答應你不會一直沉浸在哀痛裡,我會好好念書,也會常常給你寫信,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再來看我!”
崔靈芝說這些話的時候,秀秀看著她瘦了兩圈的憔悴的臉,心疼得不行。
陸青林每天都會來問候,臨走前秀秀不放心,便對陸青林請求:“陸大哥,靈芝來市裡才有半年就家逢變故,我家鄉離這裡太遠了,現在必須回去,可我放心不下靈芝!”
“她要上學,於英阿姨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太好,靈芝還得照顧著母親,你能常來看看她,多給她些安慰和鼓勵,常給我寫信轉告一下她的情況嗎?”
陸青林義不容辭道:“她大哥是烈士,是英雄,你不說我也會照顧的!你放心回去,這裡有我呢!”
他把秀秀姐妹三人一路送到長途車站,又對秀秀囑咐道:“做衣服的事情不著急,我兩個月之後才去取貨,你和青花姐彆太累,咱們是長期的生意,彆急功近利!”
擠上了長途車,馮瑩瑩隔著窗戶和陸青林揮手告彆時,她發現陸大哥的目光就沒在姐
姐身上挪開過。
她有點嫉妒姐姐,但看到姐姐嚴肅的臉,又打消了念頭,噘著嘴問:“姐!坐長途這麼累中間還要再倒一次車,你為什麼要拒絕陸大哥送咱們呀!他都說能安排車了!”
“做人要有誌氣,自己可以坐車為什麼要麻煩彆人!”秀秀瞥著眼睛看著這個有些變化,卻依然嬌氣的妹妹,想到她臨行前哭著喊著不想回來的樣子,厲聲教育道:
“以後要是再控製不住自己,哭著喊著不走,我就再也不帶你出來了!”
馮瑩瑩低著頭,不再說話!城市那麼好,世界那麼大,她還想再跟姐姐一起出去看看呢!
……
原上縣到北坡公社的公交車站就在秀秀年前擺過攤的大集農場車站,長途車晃悠了小半天,中間還出過一點事故,到北坡公社大集農場站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傍晚了。
去往公社的公交車早一班晚一班,現在已經停靠到站開始上人了,姐妹仨趕緊順著人流往車下擠,著急要換乘。
張青花抱著蛋蛋,秀秀和瑩瑩分擔著包裹,馮瑩瑩年紀小身形瘦擠得快,走在秀秀前麵,正擠到門口,秀秀突然聽到馮瑩瑩大喊一聲:“有小偷!他是小偷!”
秀秀頓時腦袋嗡地一下,隻見門口一個中等個子帶著帽子的男人猛地回頭瞪了瑩瑩一眼,迅速朝車下擠。
馮瑩瑩擠到門口對一個年輕女人說:“他偷你錢了!他是小偷!”
那個男人已經擠下
車去,馮瑩瑩像個小老鼠一樣從夾縫中擠出去跑下車,追著那男人喊:“抓小偷!他是小偷!小偷彆跑!”
“馮瑩瑩!”秀秀撕裂了一般地喊了一句,轉頭看了青花一眼:“姐!看好蛋蛋!”說著便死命朝車下擠。
下了車便聽那個年輕女人叫喚起來:“哎呀!真的!我錢呢?錢呢?抓小偷呀!”
秀秀心裡一陣寒戰,她看到馮瑩瑩已經追上了那個男人,拉著那個男人的書包不放。
那男人回身就將瑩瑩推倒,狠道:“說誰是小偷呢!小心我告你誹謗!”說著,轉身要走。
馮瑩瑩拽著男人的布包不放:“你偷錢了!你偷了彆人的錢!”
“你彆胡說八道!”男人回身使勁推著瑩瑩。
馮瑩瑩眼睛紅了,可就是不放手:“就是你偷的,我看見了!我親眼看見的!”
“去一邊去!”男人惱羞,揮起拳頭就朝瑩瑩臉上打下去,馮瑩瑩慘叫了一聲,哭了起來,可她手裡竟然還攥著那男人的布包不放。
秀秀心頭一緊,緊跑幾步過來,看著馮瑩瑩流出血的鼻子,著急的拿出手帕捂住:“瑩瑩!你流血了!快鬆開手!”
馮瑩瑩哭著,強勁兒上來了:“姐!他是小偷!不許跑你這個賊!”
“快放手!”秀秀尖聲嘶叫,急得眼淚都快上來了,她這下才後悔帶馮瑩瑩出來,曉生哥說得對,這真是個不靠譜的孩子!
那男人怒急了,回身就打!秀秀硬著頭
皮護著瑩瑩,那男人的拳頭就朝她來了,千鈞一發的時刻,秀秀看到那男人身後突然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伸出一腳就把他踹飛了。
那身影是秀秀朝思夜想,在夢中的槍林彈雨裡拚命尋找的人,她說什麼都不能相信會在此時、此地、此等困境下見到張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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