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侯仙童照樣沒有附體而是有事外出了,廖芬和胡蝶正在商議給侯仙童縫製一件袈裟,尚未商定。
忽然,一個長相挺像胡蝶的蓄著板寸頭的男子進了慈濟寺,他拎著一個旅行包,一不燒香,二不拜佛,由吳寶穀領著來到他們夫婦所住宿的寮房。
他一見胡蝶就喊姐姐,自然吳寶穀就是他的姐夫。胡蝶見他一副疲備的樣子,問道,胡圖,你不是在沿海打工的呢?怎麼回來了?
胡圖把拎著的旅行包一放,姐,我來看看你不行?
胡蝶說,行啦!你在外麵發財了嗎?
胡圖蹲下身子把放在桌上的旅行包一拍,還可以。
廖芬盯著胡圖看,總覺不爽。他麵黃肌瘦,好像從來沒有吃飽過。
這會兒,廖芬有意離開這間作為吳寶穀、胡蝶夫婦住家的寮房,讓他們親戚在一起私聊。
胡圖打開那隻鼓囊囊的包裹,他的一雙手卻在發顫,好像心裡有鬼。胡蝶和吳寶穀看在眼裡,卻沒有說。胡圖隻從包裡掏出一匝紙幣來,並且抽出一張百元鈔遞給吳寶穀,說姐夫,我沒有買東西來,這點小錢就作為所買的東西。吳寶穀沒有接,胡圖就把錢放在桌上。
胡蝶示意胡圖將打開的包裹攏近她看,裡麵有一張身份證。胡蝶以為是胡圖的,就伸手拿出來瞧,卻是翟趣琦的。胡蝶問道,翟趣琦是誰?
胡圖愣了一下,把手裡的一匝錢又放回包裹裡,想一想說,是我一個熟人的。那神色不太自然,他還眨著眼睛。
胡蝶雖然患病,腦子倒好使。她當下就問,熟人的身份證怎麼會放在你的包裡?這該不是一張假身份證吧?你的身份證呢?
對於胡蝶一連串的追問,胡圖還真的答不上來,隻答最後一問,我沒有身份證。
你沒有身份證就辦一張假身份證出去混?胡蝶揪住這個問題反問。
胡圖低下頭來,用“不是的”三個字來否定胡蝶的猜想。
那又是怎麼回事呢?胡蝶再問,他不說了。一直不作聲的吳寶穀伸手輕拍矮自己半個頭的內弟的腦門子說,胡圖,胡蝶是你姐姐,在你姐姐麵前,什麼話都可以說。胡圖沉吟半晌,才說出真相——
四天前,胡圖從潛水縣南站混上一輛火車,他走到第四節車箱,見4號座位上有一個中年男人將腦袋撲在座位前的靠板上打瞌睡,應該說睡得很沉,還打鼾哩!
胡圖把三角眼一擠,就起了賊心,他趁其他座位上的人都不注意,就將那個中年男人腳邊放著的一隻大包裹拎著到另外的車箱去了。待列車開至另一站稍停候客之際,他趁機下車了。
當列車鳴笛冒著白煙將長長尾巴拖離至鐵軌的遠處不見蹤影的時候,胡圖很激動地拉開包裹看,裡麵有女人的新衣服、包裝精美的糕點盒、還有火車票等等,這些胡圖不太感興趣。
他伸手朝裡一掏,掏出一隻黑皮夾,裡麵有一匝號碼都連在一起新鈔票,剛好6000元,他喜不自勝地說,現在快過年了,我胡圖弄到這意外之財就不愁錢花了。
這會兒,胡圖自我獎賞地將那盒糕點拿出來拆開,就是一頓饕餮,然後打著飽嗝兒,臉上展露出一絲猥瑣的笑意。
聽胡圖說到這裡,胡蝶定睛一看包裹裡還真有一件藍色的時尚女裝,就伸手拿出來左瞅右瞧,顯然比較喜歡。
胡圖就說,姐,送給你吧!反正這女裝,我又不能穿。
胡蝶笑納了,吳寶穀卻調侃,要是這是尼姑裝就好,現在你姐住廟,穿尼姑裝最合適不過了。
胡蝶瞪他一眼,手指那包裹道,要是那包裡裝的是尼姑裝,包裹的主人也必定是個尼姑,胡圖見了那包裹,知道是尼姑的,他絕對不會趁尼姑打瞌睡之機,拎走它。
胡圖接口道,姐姐說的不錯,若是尼姑的包裹,我絕對不會要,原因是我覺得尼姑的包裹裡不會藏有什麼實用的東西,不就是一些衣服、經書、佛珠之類的東西,就算包裹裡裝了錢,也不會多,所以我不稀罕,也就不會偷尼姑的東西。
弟弟說的倒是。這麼講的胡蝶拿著這件藍色的時尚女裝,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卻沒有試穿,因為她站不起來,卻充滿信心地講,待到你哥哥替我做滿21天義工,城隍爺將聖醫華佗留下來的神藥給我服用了,病好了,我再試穿。
四天後,不習慣於在慈濟寺吃齋飯的胡圖,又拎著旅行包出了寺門,從桃花山上下來,沿著鄉間土路來到禿鷲山鎮。
他嘴裡好幾天沒有沾葷腥了,想跑到對麵餐館去大快朵頤,扒本似的止止吃癮。這樣他步子邁得很快,可才走到路心,就撞上了一輛急馳過來的大卡車。
他被撞翻在地,大卡車左前輪從臉上碾壓過去,才停下來。肇事司機下車,發現他的身子橫在左前輪與左後輪之間,麵部已血肉模糊,辯認不清他是誰。
他也停止了呼吸,一副非常恐怖的死相。
但是他的身邊有一個鼓囊囊的包裹。肇事司機伸手從車輪底下拿出來,打開看,裡麵基本是些不值錢的對他人也沒有幾多使用價值的衣物什麼的,唯一有用的東西是一張身份證。
肇事司機看了身份證上的姓名、出生年月和地址等信息,就以為這個遭遇車禍的死者就是身份證上的本人。
他不敢逃避,知道逃避的罪責更重,就掏出手機,毫不猶豫地報警。片刻,交警嗚嗚地開著警車來了。
警車靠公路邊泊著,從車上下來幾個交警,有的看現場,有的拍照,倒在血泊中的死者其慘狀目不忍睹,但是交警不但要睹,而且要將死者屍體上的每個部位都要睹個清楚,以便處理車禍事故劃分責任界限有法定的事實依據。
但這還不夠,一位濃眉大眼的交警接過肇事司機遞過來的身份證看了之後,繼續用嚴厲的口氣責問,你是酒駕還是毒駕?肇事司機儘管嚇得臉色發青,也還鎮靜,他抬起頭,伸出一個指頭說,我對天發誓,我一沒有喝酒,二沒有吸毒,隻是車開快了才導致事故。我該負的責任一定負。
那交警當然不會全聽他的,伸著鼻子湊近他一聞,說你身上的酒味是沒有的。至於你吸毒沒有,我倒聞不出來。
肇事司機說,我像一個吸毒的人嗎?
這不能憑你說。那交警說著,又看了肇事司機的身份證,然後看著身份證上的姓名,對他講,裴實才,跟我走一趟。到交警大隊去接受檢測,看你究竟酒駕、毒駕沒有?如果有,是要判刑坐牢的,如果沒有,就好辦些,隻作車禍事故處理,給死者家屬賠償一大筆錢罷了。
我已經作好準備賠錢。裴實才苦著臉講,然後跟著那警察上了警車。留下的交警看過現場、拍過照後就打電話叫來潛水縣殯儀館的車子過來把屍體運走,準備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