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封,傳到整個中州修界,所有人都知道——
這不是道統之爭,這是講理之戰。
有人不想讓你想明白。
有人就想你一輩子聽他們的。
陳長安那一爐火,點起來了。
點得不是敵人,是整個修界壓了幾百年的那一口氣。
檄文一出,青衡山算是把話撂死了。
他們不是藏著掖著罵,是在中州靈網、道盟書坊、甚至南域學台全掛出來的——
“問道山講的那一套,是偽修。”
“陳長安,誤人子弟。”
這已經不是罵人了,是公開宣戰。
問道山壇下都快炸了。
不少弟子都恨得咬牙:“我們扛雷火、燒魂燈講出來的道,他們坐那屋子裡翻個書就罵一句‘偽修’?”
“他們那道,就叫正宗?”
“他們是不是找打?”
陳長安聽完這些話,沒吭聲。
他隻是站在壇上,把檄文翻出來一字一句讀完。
讀得特彆認真。
連標點符號都不落。
底下人都以為他要破防了,結果他看完後一合手,輕輕一笑:“字寫得挺工整。”
“可惜,理不通。”
“下山挑刺的,終於快來了。”
三天後,青衡山派人到了。
不是褚正言本人,是他一個關門弟子,姓賀,賀封,號“賀問”。
這人出場特彆講究。
靈舟是白金刻紋的,坐姿比皇子還穩,穿得一塵不染,頭發梳得鋥亮,一下來就亮出靈契:
“青衡山正宗道法·外傳·第一席問道者,奉山主之命,下山問道。”
“本問此次來山,非為鬥法,亦非動武。”
“隻為辨理。”
“你問你的道,我講我的理。”
“若你講不清,便收壇閉講。”
“你若能講清,我便歸山轉述。”
說得冠冕堂皇,端著一口“中正之氣”,活脫脫一個道統使者的樣子。
不少圍觀弟子都憋著火,餘晗更是要動手,被陳長安一把攔住。
“他說得沒錯。”
“來講理的,那就讓他講。”
“講得過我,我認。”
“講不過,那他就把臉自己抽回去。”
燃道壇這天破了例,第一次架了“對講台”。
左邊是賀封,右邊是陳長安。
兩邊弟子、修士、旁觀者坐滿。
這不是戰陣。
但比戰陣還凶。
因為這一輸,不是掉境界,是砸道根。
賀封先起講,照著青衡山那一套開口就來:
“道者,順天也。”
“人有命,天有定,修行當循序而進,不可妄破格局,不可強問心念。”
“修之為法,不為己欲,不為己私,須先尊規而後問道。”
“故問道七講,雖為反思,實則擾念,敗根本,非為正修。”
說得一板一眼,堂而皇之,連不少中立修士都聽得點頭。
這就是青衡山那一套“修身齊理、以序求穩”的道統。
講得不是錯。
但就是有種,教科書念給死人聽的味兒。
講完後,全場靜了五息。
陳長安才慢悠悠開口:
“你說得挺對。”
“但你這一番話,裡頭有個最大的問題。”
“你在講‘人該怎麼聽話’。”
“可你沒講‘人為什麼修’。”
“你從頭到尾都在說——修行要按部就班,尊天命、聽安排。”
“那我現在問你一句。”
“我天生是個奴隸,我該不該修?”
“我出身是雜靈,我該不該問?”
“我被宗門放棄了,我活著就不配站出來講自己的想法?”
“你講的道,是為了讓大家活得‘像修士’。”
“我講的道,是為了讓人活得‘像自己’。”
“你怕他們亂,是因為你怕他們不聽你的話。”
“我不怕他們亂,是因為我相信——他們能自己分清該怎麼活。”
這一段講完,底下鴉雀無聲。
有的人,已經開始往後縮了。
他們不是反對青衡山。
他們隻是——覺得陳長安說的,更像一個人。
不像神。
不像官。
不像個管事的。
就像一個,也曾被人踩過、罵過、熬過的普通人。
他說的不是高高在上的道。
是人話。
賀封臉有點繃不住,但強撐著回:
“你這說法,是放縱。”
“你讓人自修、自悟、自擇,如何避免走偏?”
“他們犯錯怎麼辦?”
“他們修出岔子怎麼辦?”
陳長安:“那他們就摔一跤。”
“我從不攔人犯錯。”
“因為他們跌倒之後,自己站起來了。”
“那才是他們自己的道。”
“你要是怕他們出事,那你教他們摔得穩。”
“而不是拉著他們腿說:你彆動,你彆學,你等我教。”
“你講的是管。”
“我講的,是放。”
“你管一輩子,他們永遠不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