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他是誰。
他沒有骨,沒有火,也沒有臉。
他就是一團存在。
你走到他前麵,他就開始問你問題。
問著問著,不是你死。
是你自己懷疑你修這條路到底圖啥。
所以大部分修士,是死在這上頭。
不是被殺,是自己崩了。
他們上來了。
天上那道光幕慢慢收起,天序台像是一頁緩緩打開的書。
骨火從地底浮上來,接著一道人影從書中走出來。
那人沒穿戰甲,也沒披火袍。
他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衫,像是個賬房先生一樣,手裡拿著一卷冊子,慢悠悠地往前走。
沒有敵意。
也沒有殺氣。
他隻是站在台中央,像等人來答題一樣。
“陳長安。”
“問骨修士。”
“自骨魂而生,逆印火而長。”
“你今至此台,可願受審?”
陳長安站在他麵前,第一句話就回了過去。
“你算哪根筋的?”
那人抬頭,聲音依舊淡:“我不是神。”
“我是負責記錄‘是否為神’的那個人。”
“世人稱我——判神者。”
“我的職責,是定性。”
“你做的每一件事,我不問對錯,隻問‘合不合格’。”
“你是否有資格,被稱為‘神’。”
陳長安冷笑一聲:“你不問對錯?你就定格?”
“你知道你們這套邏輯,死過多少人?”
“你知道你每點一次頭,多少修士得封魂?”
“你問我合不合格?你配嗎?”
判神者手裡冊子一翻:“我不問你。”
“我問——你自己。”
啪!
一道魂鎖忽然砸在陳長安心頭。
不是打的,是放的。
那是一段他記憶深處的幻覺。
他站在小時候的村口,跪在地上,父親被一個持神印的巡律者踩在地上,整條胳膊被生生碾斷,隻為了爭一口糧契。
那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不是印內人。”
“你不在契裡,你就不在規則裡。”
“你不在規則裡,你就不在生命裡。”
陳長安當時跪著,牙齒咬得快碎。
“你當時心裡想什麼?”
判神者問。
“我想活。”他回。
下一瞬,他又看見了餘晗在焚火劫裡自滅的那一幕。
她臉都快燒沒了,還死死壓著印鎖,不讓魂爆影響旁人。
判神者又問。
“你想救她?”
“我想替她死。”他說。
再下一瞬,他看見的是他第一次翻開圖骨殘頁的那一天。
魂鏈從圖中砸下來,身邊的副印修士直接死了仨,他沒躲,就站著——硬吃。
判神者又問。
“你知不知道你做這些,改不了天?”
“你知不知道這路最後也會斷?”
“你知道啊——那你還走?”
陳長安抬頭看著他,眼神沒有一點波動。
“知道。”
“我就是知道才走。”
“我修這印,不是為了通神。”
“是為了讓那些走不到神的人,有命能走下去。”
“我知道我不夠強。”
“但我知道我不走——後麵的人更走不過去。”
判神者手中冊子翻到最後一頁。
“我不判你為神。”
“我判你為——骨。”
“為人之骨。”
“你不在神序裡。”
“你在問骨外。”
“你不再被統轄。”
“你之路,自行走起。”
轟!!!
神序台自燃。
所有神權印鏈,在這一刻自動斷開。
天道係統,判定——“問骨體係為獨立修行邏輯”。
從此,問骨,入主“印序之外”。
神印之外,有——骨印!
林修遠熱血衝頂,一拳砸在地上:“老陳!”
“咱這條路——正式登天了!!!”
陳長安長身而立,看著天上最後一絲印鏈熄滅。
輕聲道:
“從現在起。”
“誰走這條路。”
“不用簽字。”
“不用獻骨。”
“不用問神。”
“隻問他——想不想活得直一點。”
神序台燃完那一刻,整個天路都安靜了。
像是這片天地,第一次閉嘴了。
不喊神,不判人,不壓印。
它就是單純地——閉嘴了。
陳長安站在高台正中央,腳下那塊“問骨之誓”自動化作一道石印,嵌入魂台。
這印不帶魂咒,不帶規約,不需要簽契,也不需要報名。
你路過,印亮。
你站起,印存。
你死了,印滅。
許君言走過來,低聲問了句:“你……真打算立這印?”
陳長安“嗯”了一聲,指著台下剛剛亮起的九條魂路:“天圖不是有九座?”
“我也立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