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外幾人聊著的時候,身披黑袍的老埃德加終於慢吞吞地巡視完了,他往回走出一段距離後,曾萊剛好被卡洛斯的一個缺德笑話逗笑,發出一聲響亮的:“哈哈!”
老埃德加忽然抬頭,看向了門口。
曾萊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大鵝,並沒有遮掩身形的虞幸幾人與老埃德加對視:“……”
“他看不到我們。”
卡洛斯情報最多,做足了準備,所以也最從容,他篤定地說:“這隻怪物是依托墓園而生的,眼睛隻能‘看’到墓園內部的景象,他應該是在看這隻狗。”
幾人這才發現,墓園的看門狗已經被他們忽略很久了,因為它正在努力削減存在感。
被鐵鏈拴住的狗已然徹底不敢發出聲音,它把自己龐大的身軀蜷縮在一個角落,極度畏懼地盯著埃德加,渾身都在顫抖。
守墓人緩緩而來。
狗發出嗚咽,退無可退,一隻腳都已經卡進了鐵欄杆裡,似乎想擠出去,可惜它體型太大,這種掙紮也隻是徒勞。
老埃德加提燈靠近了。
隨著他一步步走進,提燈搖晃,那股腐朽的色彩仿佛一點點放大,在這種距離下,他臉上的細節在幾人眼中分毫畢現。
那是一張完整的、屬於老埃德加的臉,皮膚灰敗如同舊紙,布滿深切的皺紋和褐色的屍斑。
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徹底背叛了這張臉殘留的人類痕跡。裡麵沒有眼白,沒有瞳孔,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濃稠的漆黑,仿佛兩個深不見底的孔洞,直通某種瘋狂的核心。
被這樣一張臉看著,即使幾人都不曾在實力上感到壓力,依舊會本能地為那股怪誕而毛骨悚然、饞得不行。
老埃德加果然沒有看到他們。
他隻是來到看門狗的麵前,瞧了瞧狗身旁殘留著一點點狗糧和肉糜的碗……那是教會的人白天來添加的。
以後重新選了守墓人,這隻狗還得繼續工作呢,它是墓園的財產,不是老埃德加的私有物。
含混不清地咕噥聲再次從老埃德加那毫無血色的嘴唇裡傳出,他似乎在和狗交流,確認狗吃的飽不飽,並認為這隻是一次正常的溝通。
但無論是狗還是虞幸等人,都聽不懂他的話。
狗發抖得更厲害了,有明顯的應激症狀,說不定再過一會兒就會嚇死,卡洛斯說:“差不多了,我們可以進去做客,隻要進入墓園,就能聽懂一些他的話。”
“你進去過?”虞幸主動問,因為他覺得,以卡洛斯的能力,進去以後守墓人可能也要應激。
“看過幾個推演者死在這兒了,我本人沒有,但哪有什麼事能讓魔術師感到難辦?”
卡洛斯掌心忽然多出幾個小紙人來:“我們用替身進去。”
替身紙人實力有限,不會因為氣息被墓園中這位老埃德加“認出”,可以給他們一個完整而美好的體驗。
對於吃飯前要先和食物玩耍一番這種事,虞幸有點不感興趣,卡洛斯從他細微的表情裡看出了這一點,強調道:“是為了隱藏的線索哦!”
虞幸:“好吧。”
兩人一鬼在卡洛斯的引導以及魔術技巧下,將意識與小紙人聯通。
隻一個恍惚間,紙人就分彆變大,化作了有些簡陋的3D紙人模型,當然,是魔術道具那種模型,和紙紮人一點也不像。
虞幸適應了一下自己的新軀體。
他渾身上下都沒有上色,皮膚是白的,衣服也是白的,一雙豆豆眼倒是不影響視線,在他周圍,幾隻紙折的枝條觸手憑空出現,讓他的占地麵積徒然增大一倍。
旁邊,卡洛斯和曾萊也差不多,魔術師本人沒有厚此薄彼,自己也是個豆豆眼,隻在腦門前方多出一縷灰藍毛。
曾萊的紙人是嘴巴最大的,看上去很憨憨。
他們三人的本體被妥帖收起——神奇的魔術道具把他們的身體縮小,由卡洛斯隨身攜帶。
“……這是什麼意思?”亦清的聲音從虞幸肩膀上傳來。
虞幸一歪頭,這才發現肩膀上還有一個紙折的小幽靈,完完全全就是萬聖節白色幽靈的模樣,隻有巴掌大小。
小幽靈表情卡通,流露出些許惱怒,亦清的聲音就從它嘴裡傳出:“為什麼我是這樣的?魔術師——你在夾帶私貨。”
“噗……咳。”卡洛斯的豆豆眼裡傳遞不出太高級的情緒,但那聲笑大家都聽到了。
他還找補:“入鄉隨俗嘛,入鄉隨俗。”
不等亦清繼續挑刺,他突然抬手,敲了敲墓園的鐵欄杆。
紙手與欄杆相撞,並不脆弱,發出一聲在萬籟俱寂中顯得無比清脆的敲擊聲。
黑袍守墓人那令人不安的咕噥聲戛然而止,昏黃的提燈被他提了起來,燈罩轉向了他們的方向。
陰影之下,非人的、冰冷的注視感牢牢鎖定了鐵欄外的三人。
死寂持續了片刻,被狗的一聲嗚咽打破。
墓園那扇厚重、鏽蝕的鐵門早已上了鎖——鎮上人都知道老埃德加不喜歡鎖門,他說死者需要自由出入,可他死後,為了安全考慮,這幾天墓園都是鎖上禁止進入的。
但此刻,那鐵門卻發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嘎吱聲,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巨手推動,緩緩地、不可抗拒地自行滑開,露出足夠一人通過的縫隙。
老埃德加靜靜站在原地,沉默注視著他們。
門內那片被昏黃燈光和濃稠陰影分割的墓地,仿佛一張悄然張開、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巨口。
虞幸第一個擠了進去。
香香香香香。
墓園打開後,那種令鬼沉樹著迷的腐朽味道撲麵而來,他要被香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