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幸來到那片區域,腳下是虯結的、如同巨蟒般的樹根。
他蹲下身,手指拂開潮濕的泥土和腐爛的樹葉,仔細感知著下方的能量波動。
很快,他就在幾根粗壯樹根交錯形成的狹窄空隙間,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與周圍森林汙染格格不入的“異物”感,那東西被埋得很深,能量波動極其隱晦,若非有明確指示和虞幸遠超常人的感知,幾乎不可能被發現。
“在這裡。”虞幸確認了位置。
他示意曲銜青退開一些,然後伸出枝條,黑色的詛咒之力如同活物般在枝條上攀升,隨著枝條一起悄無聲息地滲入泥土和樹根之中。
枝條們沒有破壞樹根,而是如同最靈巧的手術刀,精準地繞開障礙,向下挖掘,泥土在詛咒之力的侵蝕下迅速變得鬆軟、瓦解,卻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片刻之後,虞幸感覺到指尖觸碰到了一個硬物。
他小心地用詛咒之力將其包裹,緩緩地從地下提了出來。
那是一個用厚實、明顯經過特殊處理的深褐色油布包裹著的方形物體,大小如同一本厚重的筆記。
油布表麵也繪製著那個扭曲的三眼符號,符號閃爍著微弱的靈光,似乎是一種簡單的封印,保護著裡麵的東西不受歲月和外界汙染的侵蝕。
但在離開地下庇護的瞬間,靈光急速閃爍了幾下,便徹底黯淡下去,仿佛完成了最後的使命,包裹本身也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和一股陳舊紙張的味道。
就在虞幸將油布包裹取出的刹那——
“嗬……”
一聲低沉、充滿怨恨的歎息,如同來自九幽地獄,陡然在整個空地上空回蕩!
周圍樹乾上的所有“眼睛”瞬間瞪大到極致,渾濁的瞳孔中爆發出強烈的惡意!濃霧劇烈翻湧,仿佛有某種龐然大物正在其中蘇醒。
“先走。”虞幸毫不猶豫,將油布包裹塞入懷中,起身便朝著來時方向疾退。
他們還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其他線索,所以不能立刻返回教堂,隻能先找個機會把油布包裹拆開看看。
曲銜青劍光一閃,斬斷了幾條如同觸手般從霧中探出、試圖纏繞他們的詭異藤蔓,斷口處噴濺出暗綠色的、散發著腥臭的汁液,她緊隨其後。
伶人輕笑一聲,最後瞥了一眼那些躁動的樹眼,身形如鬼魅般飄然後撤,速度絲毫不慢。
三人如同三道利箭,射入來時的濃霧之中,身後,空地上的異響越來越大,樹木的哀嚎、泥土的翻湧、以及那種仿佛源自森林本身的深沉怒吼交織在一起,令人心悸,仿佛整片森林都在因他們的“盜竊”而震怒。
但那憤怒似乎被限製在空地周圍一定的範圍內,並未無止境地追來。
直到將那片空地和令人不適的窺視感遠遠甩在身後,三人的速度才稍稍放緩。
“這是什麼地方?”曲銜青環顧四周。
跑路的時候沒看地圖,果然一下子就迷路了。
這片林子幾乎哪兒哪兒都長得差不多。
但那不重要,真想回到剛剛那個地方,隻需要感知森林最暴躁的部分就好。
“看來我們拿走了它相當在意的東西,但森林這麼寶貝埃德加的筆記乾嘛?”曲銜青微微偏頭,確認附近暫時安全。
伶人整理了一下絲毫未亂的衣襟,臉上帶著一絲愉悅:“或許隻是隨著時間流逝,森林把筆記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虞幸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從懷中取出那個油布包裹,包裹入手沉重,能感覺到裡麵筆記本的硬殼輪廓。
油布因為埋藏多年而有些發硬,但保存得相當完好,他小心地解開係著的、已經有些脆化的皮繩,掀開了油布。
裡麵果然是一本筆記本。
筆記本的封麵是深藍色的硬皮,沒有任何文字,隻有那個熟悉的、被刻畫得更加精細的扭曲三眼符號,邊角有些磨損,紙張泛黃,但整體依舊牢固。
虞幸希望這就是他們要找的東西,當著伶人的麵翻開了筆記本的第一頁。
扉頁上,用略顯潦草卻有力的筆跡寫著一行字:
「若你找到此物,說明災厄並未終結,而我,埃德加·懷特,或許已迷失於星空之夢。——願母神庇佑你,陌生的後來者。」
字跡中透著一股決絕與警告。
虞幸繼續翻頁,曲銜青和伶人也圍攏過來。筆記本內是埃德加·懷特密密麻麻的字跡,記錄著他自從與瑞爾觀測極光歸來後,私下進行的調查與發現,以及他個人的心路曆程。
「……瑞爾的狀態越來越糟,他口中的囈語絕非瘋狂那麼簡單。‘它看到了我’…那個‘它’究竟是什麼?我翻閱了大量典籍,詢問了鎮上年長的學者,隱約察覺到,鎮外流傳的一些古老傳說,或許並非空穴來風…」
「……我懷疑教會內部並非鐵板一塊。有人似乎在刻意掩蓋某些信息,關於那片極光,關於曆史上其他類似的‘瘋癲’事件…我不能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
「……密教……我聽到了這個詞彙。他們在陰影中活動,崇拜著某種不可名狀之物。瑞爾的瘋狂,或許與他們有關!我必須更小心……」
「紅月來了,我很遺憾的聽到了有關瑞爾的噩耗,天,他的妻子和兒子要怎麼辦?」
「……我也被汙染了。就在昨夜,我夢到了……一個地方。一個扭曲的、恐怖的約裡克夫鎮。天空是蠕動的血肉,星辰是窺視的眼眸……我稱之為‘恐怖之城’。我知道,這不是夢,這是一種預兆,一種召喚……」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能感覺到,那個‘城市’在拉扯我的靈魂。我把已知的一切記錄於此,埋藏於此。後來者,彆趟這趟渾水,將我的筆記本交給調查員吧。如果你正是一位調查員,決心調查真相,那就記住:恐怖之城來自星空。唯有被其汙染,方能窺見門徑……但也將萬劫不複。願我的犧牲,能為你照亮一絲前路。」
筆記的內容到此戛然而止,最後幾頁的字跡越發淩亂,仿佛書寫者正在極度的恐懼和理智崩潰的邊緣掙紮。
筆記本中還夾著幾張手繪的草圖,描繪著扭曲的星空圖案、密教儀式的模糊場景,以及那個三眼符號的更多變體。
合上筆記本,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半晌,虞幸道:“果然還是與星空有關。”
那些看似不相乾的詭異事件,明明就有著同一個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