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乘風”渡鹿聲音嘶啞,幾次都要掙脫那縛魂陣,卻又被血繩結結實實地束縛住。
寧不為扯了扯嘴角,“我問你答,或者搜魂,自己選。”
“都說了你就能放過我”渡鹿詭異地笑了一聲。
“當然不會。”寧不為坐在椅子上,手裡轉著那朱雀刀柄,“不過我會考慮讓你死得痛快一些。”
“哼。”渡鹿冷笑一聲。
“怎麼從臨江城逃出去的”寧不為問他。
雖然當時他強行動用的反噬陣,但他自認那陣法完全沒有問題,絕對能讓渡鹿灰飛煙滅,結果對方的殘魂又出現在了雲中門。
“自然是有人助我。”渡鹿在縛魂陣中並不好受,不停地痛苦掙紮,卻無濟於事。
“什麼人”寧不為將刀柄放在了桌子上,走到陣前。
“哈哈哈什麼人”渡鹿暢快地笑了,“一個你永遠都不會想到的人你被騙了我也被騙了我們都被騙了哈哈哈哈我們、我們太蠢了,太蠢了”
寧不為臉色一沉,“那人是誰”
渡鹿的笑聲戛然而止,聲音中帶上了一絲茫然,“我不知道。”
寧不為眯起眼睛,“他指使你來搶玲瓏骨,又將你從臨江城救出去,你不知道”
渡鹿嗬嗬笑出了聲“玲瓏骨玲瓏骨,都是因為玲瓏骨如果沒有玲瓏骨寧家不會死絕,寧行遠為什麼要把它帶出來為什麼要把它帶出來”
寧不為臉色一變,“寧行遠和玲瓏骨有關”
“當然當然”渡鹿恨恨道“都是因為寧行遠,一切都是因為他為什麼為什麼非要帶出來否則寧家也不會被人盯上我勸過他了我勸過他了可他鬼迷心竅執意要帶出來他根本就用不上帶出來隻會惹出亂子”
“你看看乘風你看看你看看寧家變成什麼樣了我沒想殺他的他是我師父他是我師父啊我怎麼可能想要殺他,可他要我的命誰都不信我誰都不信我”
“你們寧家自取滅亡活該活該他是自戕根本不是我殺的他呃”
他突然被人掐住脖子按在了陣中發不出聲音來,神色驚恐地盯著眼前的人。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寧不為冷冷盯著他問道。
渡鹿咧嘴一笑,“你終於肯問啦晏錦舟不是逼你發過毒誓嗎你不是口口聲聲對著天道發誓此生絕不會追查寧家之事嗎”
寧不為手上的力道驟然收緊,厲聲道“彆跟我提她”
“嗬她是你師父,怎麼不能提”渡鹿殘魂上露出的眼睛裡滿是譏諷的笑意,“我殺了寧行遠,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呢寧乘風”
“你不追查寧家的事,是不能還是不敢”
寧不為將殘魂從陣中提起來,“我給過你機會了。”
渡鹿突然驚恐地掙紮起來,“不,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搜魂寧家禁止搜魂這是家法”
“寧家早就沒了。”寧不為目光冷肅,單手掐了個訣,猛地拍在了殘魂的眉心。
渡鹿的記憶實在是乏善可陳。
他本是巽府寧城的小乞兒,整日在街上乞討,不過是機緣巧合被寧行遠帶回了寧府,說是做貼身侍從,實際上也隻是給他一個待在寧府的理由。
他十二歲入寧府,二十四歲被寧行遠收為親傳弟子,而後便一直被寧行遠教導。
直到有一年,他出府曆練遇險,誤入一處秘境,卻正好碰見了寧行遠。
寧行遠看到他時臉上的表情有些驚訝,卻是沒有阻攔他與自己同行。
寧不為以渡鹿的視角抬頭望去,便見一道氣勢宏偉的大門橫亙在眼前,門上鑲嵌著無數珍貴的金銀珠寶,看上去十分花裡胡哨。
門上龍飛鳳舞寫著三個大字浮空境。
而後所有的畫麵統統變模糊一閃而過,再看清便是渡鹿回到了寧府。
其中有一天的記憶格外明顯清晰,情緒也尤為濃烈。
寧府,澹懷院。
“渡鹿,這是公子要的桃花釀,正好你回來,便給公子送去吧。”小丫鬟笑著將一壇酒遞到了他手中。
渡鹿微笑著接過,“公子不喜歡喝桃花釀。”
“這我也不知曉了,還是你在公子身邊伺候的時間長,咱們比不得你。”小丫鬟不軟不硬地刺了他一句,笑吟吟地離開了。
渡鹿抱著那壇子桃花釀,臉上的笑漸漸斂起。
他明明已經是寧行遠的親傳弟子,可做的依舊是下人的活計。
他抱著桃花釀去了前廳,卻沒有見到寧行遠,便又繞過前廳去了書房。
去往書房的連廊下,他餘光瞥見了前些日子被寧行遠接回來的那個小孩,據說是巽府商州辰城寧家那邊的小公子,在的旁支死絕了,被參州的那個寧帆帶去修了無情道,寧行遠將人帶回來費了不少功夫。
“乘風。”他站在連廊下喊了小孩一聲。
站在九葉蓮花叢裡的小孩子烏發雪膚,像個漏了餡的芝麻湯圓,聞言抬起頭來,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嘴裡還含著一片花瓣沒來得及咽下去。
“外麵落雪了,回屋子裡去玩。”渡鹿忍不住笑道“下次出來記得戴披風。”
湯圓伸手薅了一朵九葉蓮,吧嗒吧嗒邁著小短腿往自己的屋子裡跑,結果跑得太快,腳下一滑,摔在了地上。
因為穿得厚,蹬著小腿好幾下沒爬起來。
渡鹿放下桃花釀,走過去伸手將他抱起來,還幫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笑道“你跑慢一些呀,我又不會吃了你。”
小孩抿著唇,低頭從自己的手裡揪了片花瓣塞進了他手裡,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渡鹿低頭看著手裡的花瓣,勾了勾嘴角,折身回到連廊下抱起了桃花釀,那片花瓣被他隨手丟在了地上,沾了雪的靴子將那花瓣踩了個稀爛。
他走到書房前,正要敲門,卻聽見裡麵傳來了一聲怒斥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此舉不妥”
渡鹿還是頭一次見寧行遠發這麼大脾氣,手僵在原地半晌,卻還是沒有忍住,悄悄推開了一條縫。
他隻看見了寧行遠的半個背影。
“這陣需有人來祭”另一個人的聲音很模糊,“乘風”
“不可能。”寧行遠冷聲道“你最好趕緊打消這個念頭。”
“總要有人”另一個聲音低笑一聲“渡鹿”
站在門外的渡鹿猛地一僵,背後瞬間沁出了一片冷汗。
這次寧行遠卻沒有了聲音。
渡鹿隻覺得冷風刺骨,心中冰涼一片。
背對著他的寧行遠突然轉過身來,兩個人的目光有一瞬間的交錯,渡鹿抱著酒壇子猛地轉身消失在了原地。
他驚慌失措地跑過大片九葉蓮的花叢,滿臉都是惶惑不安。
寧行遠要用他祭陣
他要趕緊離開
他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桃花釀灑了滿身,桃花的淺香混雜著酒氣融在雪裡,他抬頭,便看見花叢中向他望過來的寧乘風。
畫麵霎時一黑,寧不為猛地回過神來,迅速掐訣要往渡鹿的殘魂上拍,可終究是遲了一步,渡鹿的殘魂在縛魂陣中乍然消散,一縷青光猛地自縛魂陣中躥了出去。
朱雀碎刀緊隨其後,可到底是晚了一步,讓那縷青光逃之夭夭。
朱雀碎刀深深插進客棧的窗欞裡,寧不為走到窗戶邊將碎刀拔了出來,看向縛魂陣中渡鹿殘魂的灰燼。
很明顯渡鹿的記憶被方才那縷青光動了手腳,而他竟一直沒有察覺,之前在一見峰也是這青光突然出現襲擊他
這青光似乎是故意讓他知道渡鹿裡的這些記憶。
如果寧行遠從浮空境帶出來的玲瓏骨,那為何他在寧家十六年從未聽聞過有關玲瓏骨的消息便是後麵五百年,十七州關於玲瓏骨的消息少之又少,起碼他根本沒有注意過,若不是後來聽說玲瓏骨被崇正盟視若珍寶,他壓根不會起這個心思。
寧行遠提起的“祭陣”又是什麼為何要提他和渡鹿
如果渡鹿是因為知道寧行遠要拿自己祭陣才對寧行遠起了殺心,他當時一個金丹期的修士,如何殺了當時已經是合體期的寧行遠
如果這青光的目的是想引他去查寧家五百年前發生的事情寧不為突然一愣。
他的手被人溫柔地抬了起來,手裡的朱雀碎刀因為他力氣過大染上了血,正滴滴答答往下落。
那軀殼動作很輕,將那枚碎刀從他掌心裡拿出來放到桌上,而後拉著他坐下,從懷裡掏出一瓶藥粉來。
寧不為下意識要將手縮回來,手腕卻被對方牢牢扣住,竟然沒能抽回來。
藥粉敷在傷口處還不算完,這軀殼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布條,不緊不鬆地給他纏了一圈,甚至還係了個挺好看的活結。
寧不為五百年都沒正兒八經包紮過傷口,現在冷不丁被人這麼溫柔地對待,被包好的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僵在半空中沒動。
那軀殼無奈地托住他的手。
柔軟的指腹不經意間劃過他的手背,留下一陣溫熱的觸感。
寧不為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朱雀碎刀,語氣生硬道“我去看看那倆傻子怎麼還沒回來。”
說完,不等那軀殼再有其他動作,他便大步衝了出去,猛地將門給摔上。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