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伺不屑地對著二人撇了撇嘴,順手就把粥碗抬到了嘴邊,然後搖頭晃腦地對著熱粥吹了幾口氣,就仰起頭“唏哩呼嚕”地一口氣吞咽到了肚子裡
“你們兩個也多吃一點吧,說不定這就是斷頭飯了”
“朱將軍此言又是從何說起啊?!那些宵小想在河道上伏擊咱們的戰船,那簡直就是螳臂當車,宋某相信朱將軍一定可以”
“哼哼哼!你說得倒是輕巧!”
朱伺鄙夷地瞪了一眼連說話都在發著顫音的宋哲,心頭卻是突然又想起了外麵那一道道讓人觸目驚心的狼煙
“若不是之前一直陰雨綿綿,恐怕此刻早已是大霧彌漫,可惜雨已經停了,這大霧隨時都會起來,咱們要是分不清方向擱淺在此地,又或者耽誤太久被司馬羕在樅陽截住,那一切就都完了”
同一時刻
一艘六帆赤馬船的主艙內
西陽王司馬羕閉目養神地烤著炭火,心思卻是已經回到了年輕時的崢嶸歲月
那時候他還是意氣風發的俊美少年,跟著喜愛他的從兄司馬越一起離經叛道
而且無論遇到什麼樣的艱難與險阻,司馬越都能義無反顧地為他去遮風擋雨
哪怕是因為黨附司馬乂被貶官流放,最後依舊能官複原職,甚至增加了封地
尤其是永嘉二年跟著從兄前往鄄城,那真是逍遙快活,樂不思蜀的幸福時光
“父王,咱們為什麼非要這樣自曝實力,還不惜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去擒拿秦王使者?!最後還要親自帶著他們去送給司馬睿?!一定要這樣上趕子一般地攀附他?!”
司馬羕疲憊無比地睜開了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意猶未儘地回味著那些已經煙消雲散的美好過往,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滿臉稚嫩卻又不甘居於人下的嫡子司馬播(古代兄弟血緣關係血緣親近的叫兄弟,疏遠的叫從兄弟,再遠的就叫族兄弟,鄄城就是現在的山東省菏澤市鄄城縣。)
“潯陽不過是一隅之地,剛剛能苟延喘息而已,而他卻是你從伯父生前特敕的江東之主,父王又是一個有汙點的人,沒有人願意擁戴孤王了,何況當年若不是你從伯父挺身而出,向惠帝求了一個大赦天下的由頭,恐怕直到此刻孤王還隻是一個被廢的庶民”
“可他司馬睿不過是一個雜種!而咱們才是正經嫡出的”
“住口!這樣混賬的話!從今往後不許再說出來一個字!否則咱們這一門老小全都要被你這個孽障給活活害死了!”
司馬羕怒目圓睜地瞪著嚇得臉色蒼白,甚至已經“撲通”跪倒在他眼前的司馬播,禁不住惡狠狠地再次警告道“大勢所趨,人力如何能違?!何況如今王氏一門,北渡諸姓,江東吳人全都歸順與他,就連秦王司馬業都在派人前來,弄不好司馬睿就要趁機稱帝,若是咱們再不主動一些,恐怕又要被摁上一個莫須有的抄家滅門之罪”
“父王不如再等上一等?!此次秦王遣使估計是下旨要讓司馬睿俯首稱臣,畢竟收複長安已是旦夕之事,司馬睿即使再想僭越稱帝,也要緩上一緩,如此一來,勢必南北對立,你我父子隻需要兩邊討巧,就可以左右逢源,然後從中漁利”
司馬羕的眼中立時閃出了一絲精光,可又瞬間沉下了蒼老的臉龐,就連眉頭也全部擰到了一起
“父王若是擔心此刻已經得罪了秦王使者,孩兒倒是有一個妙計可以讓咱們金蟬脫殼,而且從此以後不僅司馬睿要忌憚父王的手段和勢力,就是那個乳臭未乾的司馬業,也要想儘辦法來拉攏咱們”
“你就不怕適得其反?!”
司馬播的胸中立時生出一股子難以壓抑的怨氣,卻又不敢直抒胸臆說出他自己的真實野心,隻好強壓下了心頭的各種不甘與憤怒,然後迅速地直起了身子,挺了挺瘦弱的胸膛,仰頭看向了目光越發冰冷的司馬羕
“司馬業不過是一個傀儡,司馬睿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隻有咱們還有土地與兵權,若是他們誰能率先得到咱們的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