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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獨.發.
第二章
按捺住內心的澎湃洶湧,豆苗兒深提了口氣。他是男是女?來自何處?年方幾何,又……
思緒複雜,豆苗兒能輕易感覺到身上的熱量逐漸充盈,也就代表著,他們之間的距離正在不斷縮短,速速朝木念珠指引的方向沿著河畔前行,她睜大的眼簾裡終於映出一團疑似人影的墨點。
河上白霧隨微風向東拂動,時深時淺地氤氳在那人周圍,使之輪廓始終模糊。無論把眼睛瞪得多圓,都無法瞧清更多,豆苗兒加快步伐,最後忍不住小跑起來。
如一股莽撞的熱風,她倏地衝入包裹住他的那團霧氣之中……
站定在離那人約莫十步有餘的位置,豆苗兒一邊深呼吸,一邊好奇地盯著他細細打量。
是位男子,看起來頗為年輕。他穿著一襲洗得有些泛白的青袍,安安靜靜坐在河畔釣魚,與她常見的村民完全不同,他身上透著股儒雅乾淨的氣質,雖說是在釣魚,手中卻捧著本書閱覽著,仿佛已入忘我之境。
魚竿隨意地擱在地麵,被他用右腳輕輕踩住。他腳畔還放了兩個及膝高的大木桶,裡頭應該裝了不少活魚,畢竟能清楚地聽到木桶內傳來的撞擊聲與水花拍打聲。
幾縷清晨的金光穿透薄霧,散落在他發上,亮起一點點璀璨的芒星。
豆苗兒秀眉擰起,他似乎並不是泖河村村民?看身形更不像她熟識的人。
提起右腳,她想湊去近處瞧瞧,這個角度,她隻能隱約看清他的細微側臉輪廓,哪知剛走兩步,那垂入河水裡的魚線突然拚命晃動起來,瞧勁道與搖晃弧度,咬住魚餌的一定是條肥美大魚?豆苗兒眸中一亮,情不自禁出聲提醒他:“魚上鉤了!”
男子幾不可察地微抬視線,他睨了眼波紋起伏的水麵,知此魚受了驚,咬鉤不實,根本收不起來,便無動於衷的將目光重聚書中。
“是條大魚呀,你再不起鉤,它就要逃走啦!”豆苗兒乾著急地速速朝他走去,語氣激動。
小村小鄉裡,肉可是個不常見的好東西。泖河寬闊悠長,野生的魚群不算少,但水深,平常魚極其不易釣上來,老人們常說這裡頭的魚早變機靈了,知道人是要吃掉它們哩,所以都練就了一番逃命的功夫了。
不過每每春上漲水時,村落裡的男人們會乘船撒網,捕些活魚拿去鎮上賣了換銀錢,又或者醃製成鹹魚,留著一年上頭開開葷。
豆苗兒姥爺在世時,年紀已大,撒不開笨重的漁網,都是鄰裡偶爾送些過來嘗嘗鮮。她小時候嘴饞,嘗試著坐在河畔釣魚,不過每每都無功而返,那時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於泖河裡的魚太聰明了,現在回想,豆苗兒不得不質疑,難道是她運氣太差了麼?憑什麼他就可以釣到這麼多魚!
咋舌地盯著兩個木桶裡的魚,豆苗兒驚呆了!憤怒了!
“喵,喵……”跟在後頭的黑貓聞到魚腥味,立即彈跳過來往木桶上蹦躂。
“彆。”豆苗兒一把撈住嗚嗚大叫的黑妹,緊緊摁在懷裡撫摸它腦袋,“冷靜,保持冷靜!”
她昂頭的瞬間,男子微微抬起下頷,露出了廬山真麵目。他長相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濃眉入鬢,鼻若懸膽,雙唇呈現出自然好看的色澤,五官輪廓挺立,皮膚偏白。陽光傾斜,在他臉上落下細碎的高光與陰影……
陸宴初?豆苗兒驀地愣住。
漆黑的眸光落定在她臉上,微微下挪,陸宴初淡淡睨了眼她懷裡全體通黑的貓,旋即低眉,視線回歸到書裡。
“陸宴初?”她情不自禁的喃喃喚他名字。
懷裡貓掙紮得厲害,豆苗兒陡然回神,她用力抱住黑妹,又想起來的提醒他,“陸宴初,魚,哎……”惋惜地盯著恢複平靜的魚竿,她抿了抿唇,十分不舍,“大魚沒了。”
書輕輕翻過一頁,陸宴初默不作聲,仿若聞所未聞。
氣氛有點尷尬,照平常,豆苗兒不會腆著臉自討沒趣兒,但今時不同往日,她還得指著他的福運養氣辟邪呢!
說起來,陸宴初一定不記得她了,所以他不搭理她也算情有可原?
“你不是住在鎮上嗎?為什麼會到這裡釣魚?時間還這麼早,從鎮上走過來挺遠的,你好厲害啊,要釣多久才能釣到這麼這麼多的魚啊……”豆苗兒秉著友好共處的打算,沒話找話,笑得有些殷勤。其實陸宴初在當地頗有名氣,他長得好看學問又佳,寫得一手好字,家書對聯什麼的,大家有需要時都會去找他,關鍵他還有個在京城當大官的爹,嗯,雖然他與他爹在多年前就已經斷絕了父子關係,但在周圍人眼底,他仍舊是與眾不同的存在。
思及此事,豆苗兒唏噓不已,安撫著懷裡嗚喵不停的黑妹,她看向他的目光變得複雜。當年她還小,大概五六歲的樣子,他們這兒出了件特彆光榮的大事兒,那界摘得科舉的魁首出自於他們這座小縣城!誰能想到窮鄉僻壤之地竟會出個狀元郎呢?而且這個狀元郎不是彆人,正是陸宴初的爹,陸文晟。
隻是——
如民間流傳的陳世美般,陸文晟在京城與富貴人家的大小姐相愛了。
其中諸多彎彎繞繞豆苗兒不甚了解,隻曉得後來陸宴初娘生了場重病,他拒絕跟陸文晟離開此地,並毅然決然斷絕了父子之情,獨自留在陸母身邊照顧她。
三年多前,伴隨著陸母去世,他就孑然一身了。
“你是不是不認識我呀?你叫我豆苗兒就好。我就住在泖河村,你經常到這裡釣魚麼?還是第一次?我……”
“噓。”陸宴初翻了一頁書,語氣平和,並未抬眸,“你是想繼續將這附近的魚都嚇走?”
“喵,喵……”豆苗兒緊緊閉上嘴巴,怎知懷裡的貓卻不識時務的亮出了嗓,“這……”豆苗兒叫苦不迭,她窘迫地瞥了眼陸宴初,不知要拿大黃和黑妹如何是好,這貓一見到魚,哪兒還走得動路?
略蹙濃眉,陸宴初覷了眼那通體全黑的貓,旋即起身從木桶裡找了兩條巴掌長的小鯽魚,輕輕朝她丟過去。
黑妹大喜過望,後腿用力一蹬,從豆苗兒懷裡逃出生天,與大黃沒出息地各叼一條嗚嗚哼哼地躲著吃魚。
“謝謝。”豆苗兒小聲答謝,想繼續說什麼,又怕把他魚嚇走,隻好憋著不出聲。難怪他不待見她,敢情是嫌棄她嗓門大……
取鉤重新上魚餌,陸宴初動作嫻熟地將之拋入水中,不過會會功夫,魚餌就被咬住,釣出一條不大不小的鯿魚。緊接著,第二條,第三條,第四條……
目瞪口呆地盯著,豆苗兒很不服氣!那魚是不是覺得陸宴初長得好看,所以才一條條不要命似的的咬緊魚鉤呀?她運氣不好釣不到魚就算了,畢竟村民們也很較少有收獲,更彆說這麼豐富的收獲了,可為什麼陸宴初他就可以?
不過須臾,木桶已滿。陸宴初合上書放入胸口,起身將魚竿收拾好。
撿起另邊地上的木扁擔,他肩負兩桶滿滿當當的鮮魚,頗為輕鬆地轉身就走。
豆苗兒怔了一瞬,下意識跟上去,心底卻犯起了難。
倘若她跟他轉述道徵大師的那番話,他會不會覺得她瘋了?沒人會相信對不對?就連她都將信將疑,要不是腕上這串念珠遇上了他之後起了反應,她也不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