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護衛扭送老漢進門。
老漢身上穿著粗布寢衣,身體枯瘦,眸中看不出害怕,更多的是憤怒和不屈。
豆苗兒心急如焚,命令拿人是粗魯粗暴地拿,根本沒多加掩飾。
一路過來,老漢知道這裡是首輔府邸,一雙渾濁的眼睛稍微平靜了些許。
護衛將老漢一把往前推,他趔趄著摔倒在冰冷的地麵。
豆苗兒顧不上尊老愛幼,倘若老漢真是幫凶,她保不準會對他做出什麼事來。
“我就問你一句話,是誰讓你在首輔麵前伸冤?”豆苗兒上前幾步,彎腰盯著老漢,語氣急切的寒聲逼問,“他的行蹤哪是你一個平民百姓能夠知曉的?背後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做什麼?”
“回夫人。”老漢愣了一瞬,旋即穩住身體,埋頭跪在她麵前,規規矩矩輕聲答,“回夫人,自草民的閨女兒平白無故沒了之後,草民傷透了心流乾了淚,留著半條殘命就想為她討個公道,世人都說首輔大人心地純良公正不阿,所以草民才日日守著候著,挨打流血流汗草民都不在乎,隻要能為閨女兒找到機會伸冤,這條爛命丟了便是丟了,絕無可惜。”
老漢話裡的絕望和堅持令人動容,豆苗兒遲疑了下,差點就此相信。
很快重拾冷靜,她蹲下身子近距離望著老漢眼睛,他眸子裡果然毫無生氣,對人世間唯一的眷念怕就是要為女兒討個說法。他雖然沒說謊,但是……
豆苗兒握緊雙拳,哪怕她願意相信,也不能輕易草率。
“我現在就隻問你一個問題,是攸關首輔生死的問題,你最好老老實實回答。”豆苗兒不肯錯過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冷聲說,“你要知道,他若死了,你就算丟了這半條命,也沒人願意趟渾水替你閨女找回公道。”
老漢眼神愣了下,緩緩點頭。
“聽說你攔轎後,中途發生了些衝突,失誤傷到了首輔是不是?”見老漢點頭,豆苗兒捂住砰砰急跳的心口,努力冷靜的繼續問,“那你必須如實告訴我,首輔受傷流血究竟是意外,還是刻意為之。中間有沒有任何貓膩?”
話語一落,老漢明顯有片刻的遲疑。
豆苗兒的心立即揪了起來,並與站在身後的道徵大師對了個眼神。
“老漢,正如夫人所說,首輔如今昏迷不醒,你要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最好如實道來。你應該知道,害死你女兒的那些人位高權重,首輔這些日子一直在為此奔波忙碌,他身子有個萬一,你閨女兒的事就得擱置。時間不等人,那些為非作歹的人又豈會毫無作為?等證據全部消失,就算老天願意站在你這邊,也於事無補。”道徵和尚在旁循循善誘,特地站在老漢的立場將利害全部說出來,讓他自行判斷。
老漢跪地匍匐,哽咽了下,沒有猶豫地道出實情:“回夫人和大師,草民確實故意傷了首輔大人,可草民沒有丁點要害首輔的心啊!望夫人明察!草民隻是希望死去的女兒早日投胎啊……”
果然,事情還是到了最糟糕的情況!
道徵和尚扶了把有些站立不穩的豆苗兒,麵無表情地讓老漢繼續一五一十的說下去。
老漢再沒有任何顧忌,竹簡倒豆子般把這件事情的始末講給他們聽。
原來老漢不甘閨女兒無辜喪命,處處伸冤,卻控訴無門,反遭毒打迫害,差點喪命,後來輾轉伸冤時,在街上遇到了一位路過的好心腸貴人。
貴人告訴他,當今首輔大人陸宴初剛正不阿,他肯定願意幫助他,不管對方有多權勢滔天,首輔勢必是不畏強權的人。然後這位貴人承諾他,她會幫助他打聽首輔的行蹤,尋找機會讓他去見他。
除此之外,貴人又說,她常年燒香拜佛,對他閨女兒的無辜枉死非常同情憐憫。她可以幫助他在菩薩前念經積攢功德,讓他女兒在九泉安息,早日脫生。但是,需要一樣道具,那就是世上最正氣清廉之人的鮮血,唯有這種鮮血裡麵的陽氣才能助她為他女兒超度。
老漢見貴人氣度不凡,說話溫柔慈善,隻當遇到了救命濟世的活觀音,不疑有他,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她是誰?”聽著老漢話語裡的描述,豆苗兒蹙眉,懷疑他口中的是位女子。
“草民不知,依稀聽她身邊的仆從喚她什麼娘娘,太什麼娘娘。”
道徵和尚挑了挑稀疏的眉毛,脫口而出:“太王妃?”
“對,沒錯!”老漢眼前一亮,立即點頭。
回頭見豆苗兒愣怔著一動不動,道徵大師讓人把老漢帶下去,又讓所有奴仆暫時退出廳房。
等所有人都離開,道徵和尚望著豆苗兒開口說:“如果是她,一切就變得有理可循。她與施主你是血緣上的親人,當初她代替你來到京城時,陳老三或許就跟了過來。至於陸大人,她肯定是不想打草驚蛇,加上碰巧遇到老漢,讓本身就有冤情的老漢替她取得邪術所需的鮮血,肯定不會讓我們生疑甚至防備。畢竟沈家姑娘如今身在皇宮,有龍氣庇護,她自然奈何不了,為了不讓計劃落空,她不能做得太露骨,也算是巧合,遇上了老漢,但哪怕沒有老漢,她應該也會想到彆的辦法。”
豆苗兒紅著眼眶點了下頭,疾步往外行。
在去找趙靜書前,她得看看陸宴初。
真是奪福的話,那他現在就危險了……
寢房裡的父子兩雙眸緊闔,沉睡著。
不知是否錯覺,陸宴初的麵色比方才慘白了許多。
道徵和尚讓她退開,上前為陸宴初號脈,又把了把福寶的脈象,難以啟齒道:“施主彆忘記,福寶的命相與陸大人可是連在一塊兒的。老衲先前說過,你們這種情況生下的孩子,鮮少能長大成人,倘若陸大人……”
不忍往下說,道徵和尚看向豆苗兒,她眼睫輕垂,正靜靜望著床榻上的父子二人。後麵的話他不說她肯定也懂,一榮俱榮一衰俱衰,父子兩要麼都保得住,要麼就……都保不住。
“事不宜遲,去找趙靜書,越早越好。”
豆苗兒沒作聲,提裙匆匆往外跑。
道徵和尚看了眼床榻上的福寶,跟著豆苗兒趕去承郡王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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