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4號這天一直到深夜,本職工作是個郵差的衛燃幾乎一直跟在約瑟夫的身旁忙著治傷救人的工作。
“早知道我該省著些咖啡的”
傷滿為患的穀倉裡,約瑟夫打開原本用來裝咖啡粉的銀皮錘紋罐子惋惜的說道,這裡麵已經沒有咖啡粉了,一點兒都沒了,隻留下了一個同樣材質的咖啡勺。
“你該休息一會兒了”
衛燃提醒道,“天亮之後還有戰鬥,有戰鬥就有傷員,那個時候更需要一個精力充沛的約瑟夫醫生。”
約瑟夫張張嘴正要說些什麼,衛燃開口又說道,“剩下的交給我吧,睡一會兒吧,哪怕一小會兒也好。”
稍作猶豫,約瑟夫點點頭,將一封信放進了空蕩蕩的咖啡罐裡,稍作猶豫,他又取下領口的三角星也放進去,“我聽說你們有一麵旗子?”
“對”衛燃點點頭。
“哦”
約瑟夫乾巴巴的應了一聲,扣緊了罐子放進原本由衛燃背著的馬毛皮包裡,隨手將其塞在兩個牧草包之間的縫隙裡,和衣躺在上麵,並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後便打起了呼嚕。
“接下來是一場惡仗.”
衛燃靠著牧草包喃喃自語的用母語念叨了一聲,自顧自的點上一顆香煙三兩口抽完,掙紮著起身忙起了巡視傷員的工作,並且借著煤油汽燈的亮光,給這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穀倉裡拍下了一張照片。
這一夜的最後一點時間,他也尋了個還算暖和的角落,蜷縮在牧草包上眯了一覺兒。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炮聲叫醒了睡夢中的所有人,等衛燃警惕的站起來的時候,外麵已經轟隆隆的傳來了更多的、更密集的爆炸聲,以及被爆炸聲蓋過去的慘叫。
“擔架!擔架兵!”衛燃和約瑟夫幾乎同時開始了大喊,僅僅隻是一個用德語,一個用法語。
“轟!”
又是一聲爆炸,穀倉的棉布簾子被衝擊波掀開,兩個剛剛跑出去的擔架兵也被推了回來。
“轉移傷員!”
衛燃和約瑟夫又一次幾乎同時發出了一樣的命令。
很快,穀倉裡的傷員或是相互攙扶著,或是被那些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擔架兵抬著跑了出去。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外麵的炮擊已經變得越來越密集,這座越來越危險的穀倉裡的傷員也越來越少。
“維克多!我們去前線!”
約瑟夫大喊了一聲,後者立刻幫他拎上了一個醫療挎包,二人一起在濃霧中離開穀倉,和周圍那些士兵、擔架兵一起衝向了剛剛被炮彈肆虐過的最前線戰壕。
“我猜至少是超過了100毫米的炮彈”約瑟夫指著一個巨大的彈坑喊道,“我們有麻煩了!”
似乎就像是為了證明他的猜測一樣,伴隨著吱呀吱呀的噪音,一輛輛款式駁雜的小坦克也帶著身後藏在濃霧裡的步兵開了過來,這是可以預料的另一個麻煩——步坦炮協同。
幾乎就在衛燃和約瑟夫終於在一個挨著一個的彈坑附近找到了一位值得救治的傷員的時候,戰壕裡那些幸存下來的戰士,以及緊急衝向戰壕的戰士,他們當中的一些也像是忘了思考生死得失一般,攥著幾顆手榴彈義無反顧的衝出戰壕,衝向了濃霧中那些吱呀吱呀開過來的小坦克。
片刻之後,轟隆隆的爆炸和坦克機槍開火的聲音相繼傳來,濃霧也被衝擊波推散出現了短暫的真空地帶,但很快卻又被周圍無處不在的濃霧填滿。
“抬走!”約瑟夫的大喊讓衛燃下意識的將第二個傷員拽進了彈坑。
“聽著!”
約瑟夫一邊粗暴的為傷員進行著至關重要的止血一邊大喊道,“你的挎包裡有紅十字袖標!把它帶在你的左臂上!千萬彆搞混了!是左臂!”
“你在擔心什麼?!”衛燃說話間已經從幫忙背著的挎包裡翻出了一個紅十字袖標。
“我在祈禱他們不會對醫療單位開槍!快點帶上!”約瑟夫大喊著催促道。
“我可不是醫療人員!”
衛燃說著,已經一把抓起對方的袖口,隨後將他拿著止血鉗的手穿過袖標,並且不顧對方的掙紮,直接提到左臂的位置,用彆針彆住。
“我們不一定會失敗!我去給你找傷員!”
衛燃說著,已經轉身跑出彈坑,拽過來一個傷員看了看,解下對方的腰帶直接勒住了炸斷的小腿,隨後直接將其推進了炮彈坑裡。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更多的戰士拎著集束手榴彈,在機槍和步槍的掩護中跳出戰壕衝進了被衝擊波一次次攪動的濃霧之中。
同樣,也正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6輛T26小坦克開過戰壕跟著衝進了戰場。
終於,在敵我雙方都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之後,雙方還是在戰壕外的交火線實打實的碰撞到了一起。
但此時,衛燃卻根本沒時間取出相機拍照,這濃霧也沒給他拍照的機會。
幫約瑟夫尋找傷員,指揮周圍的擔架兵抬走傷員,這是他在敵人衝進戰壕之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終於,就在他已經能在戰壕裡聽到敵人的慘叫的時候,隨著越來越多的士兵加入戰鬥,進攻方的士兵們總算被險之又險的趕了回去。
“避炮!注意避炮!”
不等交火聲徹底停止,濃霧裡便有幾個人分彆用英語、德語、法語和西班牙語開始了提醒。
“抬走!”
約瑟夫大喊道,“擔架兵!擔架.”
“我來!”
話音未落,衛燃已經跑過來,隻看了一眼那名傷員,便立刻將其扛起來,沿著交通壕跑向了相對安全的大後方。
“轟!”
幾乎就在一發炮彈砸在戰壕周圍的時候,衛燃也下意識的蹲下來,將扛著的傷員按在牆角並且用身體護住。
“嘩啦!”
飛濺的泥土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一頂不知道屬於誰的鋼盔更是“咚”的一聲砸在了衛燃的肩膀上。
看了看這頂破裂的鋼盔邊角處殘存的血跡和頭皮,衛燃揉了揉肩膀,將頭盔撿起來扣在了頭上,隨後拽著傷員,貓著腰在戰壕裡艱難的移動著。
“交給我們吧!”
恰在此時,兩個擔架兵貓著腰跑過來蹲在了他的旁邊,是兩個姑娘,年輕的姑娘。
“你們是”
“我們就是這個鎮子上的!”
這倆姑娘異口同聲的說道,隨後擠開了衛燃,跪在傷員旁邊,在齊聲的嬌喝中,用力將其給翻到了擔架上。
“戴上這個!”
衛燃說著,將剛剛得到的鋼盔扣在了離著最近的那個姑娘的頭上,也不等對方再說些什麼,便轉身又跑了回去。
此時,炮擊並沒有停止,在交通壕裡冒險穿梭的衛燃也莫名的想到了那麵旗幟最初的主人,想到了自己躲在挖好的掩體裡,在同樣的炮擊中將他拽進來之後那短暫的對話。
“你跑來跑去的在忙什麼?”
“傷員!有人受傷了!我要去救他們!”
他叫什麼來著
皮埃爾?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吧,我也在炮火中穿梭在你曾經穿梭過的戰壕裡.衛燃在交通壕裡一邊貓著腰快速前進一邊胡思亂想著。
“轟!”
又是一聲炮響,大塊的泥土迸濺開來,衛燃也下意識的蹲下來。
“啪嗒”
一節斷肢砸在了他的身上,衛燃隻是看了一眼,便再次起身貓著腰繼續跑著,最終在一個彈坑裡找到仍在給傷員進行止血的約瑟夫。
“來的正好,把另一個醫療包給我!”約瑟夫大喊道。
“這裡的醫生不多!”
衛燃大聲提醒道,“所以你最好去個安全點的地方,否則”
“轟!”
又是一聲近在咫尺的爆炸傳來,兩人也反應極快的將這裡積攢的兩名傷員護在了身下。
“嘩啦啦”
被衝擊波裹挾的泥土、石塊和殘肢碎肉砸了下來,兩人卻顧不得自己,反而極力遮蓋住了傷員裸露的傷口。
“現在哪裡都不安全!”約瑟夫說著,直起腰繼續開始處理起了傷口。
“他死了”
衛燃大聲提醒道,順便拔出了插在這具屍體胸口的半截步槍,這是剛剛沒有的。
隻是抬頭看了一眼,約瑟夫甚至都沒起身,便跪行著挪到另一具傷員的邊上繼續處理新的傷口。
見狀,衛燃不再多說,衝出彈坑回到戰壕繼續尋找著,隨後拽著一名被炸掉了一條胳膊的傷員回到了彈坑裡。
在這兩名傷員被艱難趕來的擔架兵抬走之後,炮擊也終於停止,但對麵的敵人卻遲遲都沒有再發動進攻。
這無疑是好消息,約瑟夫也和衛燃各自扛起一名傷員,直接從地表跑向了遠處的穀倉。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這座穀倉的壁爐煙囪已經坍塌了,緊挨著煙囪的這一麵牆壁也倒塌了大半。
萬幸,這座建築並沒有跟著坍塌,而且裡麵同樣有一些醫生在忙著救治傷員。